第094章:多场丧事
叶有华也不如何进行猜测他跟着大队长一起出了门,顺手把会议室的门给带上了“大队长,这屋子里现在有电话机了白天晚上的都得有人值班吧?”
“哦?嗯那就排个班吧。”大队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叶有华听了这话不由得又看了大长队一会到底没再说什么了,跟着大队长一起下了楼。
晚上朱娇娇跟于敏乔帮着鸣钊妈去学校的宿舍里打扫,虽然白天的时候鸣钊妈已经去那边忙碌了,不过唐美芙是孕妇需要更注意一些,所以鸣钊妈的卫生打扫得很仔细没那么快忙完晚上又叫了朱娇娇母女两个一起帮忙打扫。
叶有华在家里编织着装腊肉用的荆条篓子的时候就跟岳父说起了大队长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管是怎么回事,最后的结果恐怕不怎么好。”朱立勤对于事关自身的这件事情比女儿女婿更稳一些,他听了叶有华话也没有受到影响,手里还是动作迅速地编织着荆条篓子“这事你别跟娇娇说,别让她再挂着事在心里了。”
叶有华听了岳父的叮嘱微微颌首“知道的我不会跟娇娇说这事的。”妻子本来睡得就很不安稳了,再多知道一些事情恐怕会更加地睡不安稳了。
翁婿两个的谈话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大队长接下来出了一趟老门山回来之后也恢复了正常,朱娇娇还真的不知道大队长那边有这样的事情,在她做的那个梦中,大队长安稳得很。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这个时候,对于老门山的社员们来说安装了电话真是一件很有面子很值得吹嘘一番的事情,真是忍都忍不住那颗想要炫耀的心,偶尔跟外村的社员相邻劳作的时候大家都会出声说几句老门山的电话,每每轻描淡写地享受着别人的羡慕。
这件事情隔壁生产队也是传来传去的,也因此,即使大家最近没有怎么出过老门山,都还在老门山忙着拆屋子、农场劳作以及熏制腊肉,但没两天时间,老门山安装了电话这事已经是传遍了周边的生产队,才新鲜出炉的电话号码也已经是众所周知了,至于因此而引来多少过来接电话打电话的事却又是后话了。
这两天的天色继续昏沉,一丝阳光也不曾见到,西北风还是呼呼地吹着,气温好像又降低了许多,只觉得越发冷了起来,朱娇娇等了两天也不见下雪,以为还真的不是下雪的前兆了。
这天晚上,家里睡得正熟,突然间院门被拍响了,床头的铃铛也响了起来。
叶有华按住正待起床的妻子,“你好好睡着,我去看看。”
“那多披一件衣服。”朱娇娇就没有起身,感受到透进来的凉气,她叮嘱了丈夫一句。
叶有华摸到火折子把灯点亮,就着灯光看了一下时间,快四点钟了,他找了件厚厚的绿色大衣披上,从堂屋出去。
他打开院门一看,昨晚上都没有听到动静,外面竟然下雪了,入目一片白色,天空中也不断地飘着雪絮,幸亏这几天持续低温,大家将蔬菜大棚都给盖了起来,不然不知道昨晚要冻死多少菜。
叶有华把堂屋里灯座里的灯点燃,踩着雪去开院门,一路进去就感觉昨晚的雪下得还挺大的,一脚踩进去竟然能没掉鞋面,这么大的雪,昨晚上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谁呀?”叶有华在院门口问了一声。
拍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有华叔,我是荣军。”
“荣军,你这是怎么了?”叶有华连忙把门打开,他一手举起灯照明,一手把荣军拉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有华叔。”荣军打着哆嗦,“太爷爷,太爷爷他”荣军说到这里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有华仔细打量他,只见荣亮面色惨白,满脸涕泪横流,他吃了一惊,赶紧取下外衣给荣军披上,“你怎么连件外衣都不披就出来了?快把衣服披上,天叔祖怎么了?”
荣军揪着叶有华披上来外衣,声音哽咽得喘不上气来,“我起夜,看见下雪了,就去看太爷爷,太爷爷叫不醒了。”
“你大伯和刘大夫请过去看过了吗?”荣军大伯朱昌盛虽然不行医但是也跟老天叔学了一点手艺,而刘大夫是村里的赤脚大夫,虽然不比一些专业大夫的技术要好但也是有一点本事的。
荣军慌乱地摇了摇,说话也有些结巴,“没,没有,我探过了,太爷爷已经没有气息了,身子都,都凉了。”
“你等我穿上衣服,我跟你去看看。”叶有华看着荣军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想来也理不了事,决定自己去看看。
里头朱立勤听到动静也披了件厚外套出来了,听了这事也说要去看看。
荣军完全没有主见,只说都听勤叔祖跟有华叔的。
叶有华就着换衣服的空子跟朱娇娇说了这事,朱娇娇听了也吃了一惊,天叔祖对他们家是恩的,又听说下大雪了也是吃了一惊,“昨晚都没有听到下雪的动静。这雪下得这么突然,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防备?老人家是受不得寒气的,你敲敲锣,把大家吵醒说一声。”
叶有华连忙应下了,朱家的屋子里是埋有烟道的,天色一冷就拨开了挡片用了起来,倒是不担心家里人受凉,但老门山像他们家这么讲究的还真没有几个,也不知道有几家开了烟道,还真得叫醒大家去看看老人家。
家里这么一折腾,楼上还没搬走的鸣钊妈跟顾鸣钊也醒了过来,下楼一听说了事情顾鸣钊连忙也说自己也跟去看一看。
叶有华就点了三个松脂火把,让岳父、荣军、顾鸣钊一人举了一个火把,他就找出一片锣一路敲了过去,“下大雪了!各家看看家里的老人!下大雪了!各家看看家里的老人!”
这个敲锣声可不很快就把整个老门山给吵醒了,然后就喧闹了起来。
叶有华到底还是把刘大夫给叫上了,又让荣军去请了他大伯过来,但是荣军说得没错,朱立勤一试探脉息就知道老天叔确实是已经去世了,从被子的冰凉程度来看,这个时间也不短了。
刘大夫跟荣军大伯也是同一个意见,恐怕昨晚半夜时分老天叔就已经过世了。刘大夫也没有在荣军家呆多久,几乎是很快地就被老门山其他社员家给请走了,想来昨晚这一场大雪,不少老人家受寒了。
荣军伤心得号啕大哭起来,他昨晚伺候着太爷爷睡觉还好好的,谁也没想到半夜会下起一场大雪来。
老天叔虽然是跟着荣军一起住,但荣军大伯作为长孙,丧事理当由他来办,灵堂也要摆设在荣军大伯家里,朱立勤帮着替老天叔换上寿衣之后就得把老天叔送往荣军大伯家。
叶有华三个帮着将老天叔挪到了荣军大伯家之后也就停留直接告辞了,回家路上也听到不少哭声。
一打听才知道,昨晚上这场大雪实在是在突然了,之前好几天都是天色昏沉,温度虽然偏低但偏偏都还好,真的没有多少人家有防备的,年轻些的还好,有点火力抗得住,好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没有撑过去。
三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朱家院子,这会朱娇娇母女和鸣钊妈正守在堂屋里,火盆上温着一壶红糖姜茶,看到他们三个回来,就拿着竹扫帚替他们把身上的积雪给扫掉,又倒了一杯姜茶递给他们。
等听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沉默了,老实说,老门山现在真的不缺柴火,都不必去到深山里,周边的小林子里枯枝就不少了,捡回来一点也不麻烦,家家都有蘑菇房,虽然其他家的烟道没有像朱娇娇家这般埋得方便便捷,但是还是有竹竿埋的烟道的。
哪怕是家里没有烟道的或者是不想用烟道的,烧火盆也不碍事啊,去年队里是烧了炭窑的,家家户户分得都还不少,就是朱娇娇家这么大力地使用,现在都还有剩余,别家的更不会少了。
“算了,这些事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肯定是不乐意听外人说道的。”朱立勤灌下一杯姜茶,不是很乐意说这些事情,“等着报信吧。”
这会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朱娇娇问了一声,“今天下大雪,孩子们还跟着民兵队一起晨训吗?”
武装队走了之后孩子们早上的晨训并没有停下来,早上还是跟着民兵队一起训练,只不过训练的地点由村口的大马路改到了学校附近,训练时间也没有之前那样多了。
但是这么大的雪,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雪絮扑漱漱地落下来,应该不会接着训练吧?
“昨天没说不去今天还得去,外头不行还能在大礼堂里练拳。”叶有华知道民兵队的要求的,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没有事先通知过的,没有特别有事请假的,都得去晨训,不能在外头跑步就可以在大礼堂打拳,反正现在大礼堂现在完完全全的又重归老门山了。
朱娇娇也知道这种训练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极好,便没有多说了,叶有华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我去把早饭先做了温在灶台上,你们要不还是先睡个回笼觉吧。”
这会儿都很清醒,哪里睡得下了,都拒绝了,朱娇娇跟着丈夫一起去厨房做早饭,堂屋里朱立勤夫妻跟鸣钊母子一起喝着姜茶低声说话。
等天色稍微亮了一点,大家就先把院子里蔬菜大棚上面的积雪给铲了下来,大块的积雪都倒入了屋后的排水渠。
到早上该上工的时间了,雪还没有停,这么大的雪,要拆河道那边的屋子是不成了,雪滑使不上大劲,这雪又下个不停,大队长叫大家干脆清理起蔬菜大棚棚顶的积雪来,即便有竹片撑着,一层塑料薄膜加一层油布是撑不住太多积雪,这事还真的得赶紧地做了。
不过这积雪清理起来也不算是很艰难,因为油布光滑,只要举着铲子在顶部推一推,积雪就会自动滑下来,滑下来的积雪也不浪费,都铲进了田间的排水渠里,老门山的排水渠挖得可不浅,能积存的积雪也不少,再用铲子拍扫坚实,能积存的积雪就更多了。
中午时分,吃完饭几个大人就爬上屋顶清理积雪,将积雪铲入屋前层后的排水渠里。
到了晚上,各家报丧的就上门来了,身上戴着孝的各家的晚辈在院门外大声地报了一声,“家里当大事,家里某某长辈过世了。”
丧事在楚南既叫白喜事也叫当大事。
报丧的时候如果已经定下了出殡时间的也会把出殡时间说一声,但这种时间一向不是特别地好定的,得族里的家务长找来知事的族老查好黄历看好吉日吉时。
夏天的时候因为担心气温太高的缘故,吉日吉时就定得很快,冬天气温低,吉日吉时就会定得很慢,要仔仔细细地挑一个特别好的吉日吉时。
收到报信的人家,如若是亲戚关系很近的,那么大多数都会提前去当大事的主家拜祭。
在出殡之前,会有一批主持丧事的老人们在每天傍晚时分进行一些吟唱祭词的祈福仪式,此时跟过世之人有亲戚关系的小辈们也要跟着一起围着灵柩转圈祈福,每当这时候队里那一支吹唢呐敲锣打鼓的乐队也会按照要求奏哀乐。
如果没有亲戚关系但平时关系亲近的,一般都会在收到报信的当天晚上会上门,也有等出殡前一晚上门去祭拜的,待到出殡的时候不必送葬的人家还会去路口烧香烛钱纸以及放鞭炮等等送行。
出殡之前,有些当大事的主家舍得出钱的还会请唱大戏的过来唱戏,有些人家是请两个人晚上唱一唱,有些人家舍得出大钱,会搭上木台子请一个团队来唱大戏。
除此之外,当大事的主家还要在队里请一批身材高大的青壮帮忙抬柩送葬,这批帮事的一定得好好招待。
一场丧事办下来比一场红喜事办下消耗的不管是金钱还是人力都要多得多。
叶有华记录了一下,因着这一场大雪,老门山要办二十来场丧事。
朱氏家族里过世的老人也有几个,辈分最高的是老天叔,有些老人家今年的年纪也才六十来岁的样子,像老天叔九十来岁真的是高寿了,毕竟这个年头过了六十岁过世就能算是喜丧了,也幸亏过世的是老人,否则一下子这么多过世的,老门山的干部们全部都得被追究责任了。
朱立勤心里也有些伤感,毕竟他也是满了六十岁的人了。
这么多丧事积一块,吉日吉时和墓地就不是很好看了,红喜事与红喜事可以相撞,红喜事与白喜事也可以相撞,但是白喜事跟白喜事却是有些讲究,这是不能相撞的,不管理出殡的时候还是上山的时候,甚至是下葬的时候也是不撞一块的。
所以吉日吉时及墓地几个家族的家务长跟族老们合在一起商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吉日吉时跟墓地给定了下来。
停灵时间越久表示对于长辈越是尊重,辈分最长年岁最大的老天叔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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