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欢

115、115

竹生就如她曾向苍瞳说过的那样,在夏至到来之前,回到了平京城。

当初拿下平京城,皇族和权贵全都逃了,剩下的都是百姓。竹生只派了兵镇守驻扎,自己都未入城,一路追着邯帝东去了。如今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城的样貌。

平京城虽是都城,却也不是什么有悠远历史的古城。甚至以竹生的眼光来看,能察觉到这座城市的规划是有些凌乱的。

“平京原本只是平城,并非什么古都。后徐氏建邯,以此为都,才逐年扩建至此。”

经过范深的讲解,竹生才知道,原来邯国的历史很短,不过是趁着二十多年前的天灾,趁乱崛起的新国而已。

“徐氏方氏,原是一地豪强。两家家主是结义兄弟,生死之交。后二人崛起,徐氏为帝,方氏为相。徐氏在位不到五年便崩了,他只有一个儿子,当时不过十三四的年纪,曾在战乱中患过重病,身体一直便不好。

方相保了他登基,但自此君权旁落。在位不到十年便崩了。留下数名幼子,方相择其一,立为帝。便是才崩了的这位邯帝。

邯国传承不过三世,两代君王手中无权,三世而亡。”

那场大灾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竹生偶尔还会听人提起。无他,只为天下乱势,便是自那时而起。

当时何止是动乱,甚至还有小国,在天灾中直接覆亡了的。

“那么严重?”竹生问。

范深道:“是,诸国皆乱。”

“到底是什么情况,地震?”竹生追问。

范深却摇头,道:“有地动,有旱,有涝,有飓风,有洪水,你能想到的都有。”

竹生问:“受灾面积很广?”

范深道:“不是广,是整个九寰大陆。你不知道,在那之前……九寰大陆,是多么地繁荣……”

“我读过许多前人的笔记,”范深神往道,“字里行间都能品出太平盛世,繁华似锦的味道。”

“那时,繁华大城林立世间,盛世太平,人口稠密。据说,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不止一个。”

“据说那时,城市里盖房子的地都不够,工匠们只琢磨着如何把房子盖得更高。诸国国主亦是无奈,只得取缔限令,允许寻常百姓家也可以建盖三层楼宇。这在从前都是僭越,哪知后来人口密集至此,寸土寸金,那些限令便只能一松再松,直到取缔。”

“现在,再看不到那样楼阁林立的景象了。便是乌陵王宫,也才只有一座三层的楼阁,供奉经卷罢了。”

“朝阳城号称人口三十万,我估摸着应该不到,那已经是乌陵王多年仁政才令百姓繁衍生息的结果了。”

现在的小九寰,堪称是地广人稀了。

平京城的皇宫看起来还不如乌陵王的王宫。

皇宫里最高的建筑也只是一栋两层的楼阁而已。开国皇帝还没来得及大肆营建宫室,便早早逝去了。后面接连两任皇帝都没有实权,方相自然也不会费心劳民伤财的去为他们营造宫室。倒是方氏的相府,建造得美轮美奂,还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是平京城里最高的建筑了。

私心里,竹生更喜欢相府,但她还是得入主皇宫。

当她的马蹄踏入宫城时,皇宫的侍卫早已经换成了她的人,那些宫女和内侍倒是都留下了。邯帝东逃时,带走了他的美人和那些惯用的宫女侍从。被抛在这里的,多是些没有品级的普通宫人。

好在人数还不算多。邯帝沉迷女色,方相会时不时的给他送一二新鲜美人,却从不放任他广征民女,也限制着宫城中总人口的增长。

竹生道:“这个人啊,说到底,早就把这个国家视作他自家的了。”

范深道:“徐氏亡故时,二世不过一病弱少年,若无方氏,怕是一世即终了。能传得三世,方氏功不可没。”

竹生道:“方家子终是不臣。”

范深道:“父是父,子是子。方氏虽使君权旁落,却终未篡国。他这一生,功过是非,谁人能道?”

竹生耸肩:“最后也不过一抔黄土。”

范深取笑:“谁人最后不是一抔黄土?帝王将相,你我皆是,逃不出这最后的收场。只是若以此论,敢问竹君又何必策马天下,逐鹿九寰?”

竹生捏着酒盏道:“我求个痛快。”

范深道:“如何才是痛快?”

竹生道:“身有武功,手握权柄。无人可以力欺我,无人可以势压我。”

夏日傍晚的微风拂过,屋檐下串串铜铃叮当响动。竹生捏着酒盏,下意识地投过去一暼。

苍瞳在檐角下静坐,背影如同雕像。他总是这样安静,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时刻不离。他若不放出神识故意让她察觉,竹生甚至以神识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对竹生来说,他是个谜。

竹生不是没问过,得到的回答始终是沉默。苍瞳不愿揭开谜底。

竹生并非全然地信任他,竹生是奈何不了他。竹生几乎可以肯定,苍瞳绝对是小九寰的最强者了。在这里,苍瞳便是唯一一个有力可欺她之人。幸而他已不是人,幸而他不欺。

但这件事的关键,在一个“幸”字。把命运交给运气,竹生不喜欢这样。

这厢范深执壶,倚着栏杆笑她:“纵万人之上,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抔黄土。”

范深有些年纪了,他元月里才升级做了外祖父。他精通岐黄之道,一向注重养生,虽然鬓边有了些风霜,却瞳眸深邃。眉目间是七刀、杜城这些年轻人比不了的成熟气度。

他与竹生私下里向来随意,闲坐小酌,姿态悠然,自有一股儒雅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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