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云端

巴黎(一)

江晚橘大半身体都陷在柔软沙发之中,明明处于劣势,但她的手指始终捂在陈昼仁的唇上,阻止对方的更进一步。

陈昼仁移开她的手指,吻上她的唇。

夜风晚昼,刚才喝掉的酒气味在逐渐地消散掉,江晚橘的指甲在对方脖子上用力抓出痕迹,她的肩膀被陈昼仁捏得发痛。与其说亲吻,更像是两个人发狠地互相打架,仿佛下一刻就再也没有未来。在这种几乎能够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还是江晚橘狠狠咬了一口陈昼仁的唇,尝到了咸腥味儿,才肯罢休。

陈昼仁说:“倔犟。”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江晚橘咬破唇,流了血也不在意,自己尝了一下,仍旧半坐在沙发上,问江晚橘:“好吃?”

江晚橘说:“你考虑的怎么样?”

陈昼仁的手不紧不慢地揉着她的脑袋,刚才接吻时,她的后脑勺始终安安稳稳地压在陈昼仁手掌心中,没有撞痛半分。

“那我跟你,有什么好处?”陈昼仁低头看江晚橘,酒窝隐隐约约露出来,“能给我什么?”

江晚橘想了想:“我能力有限,给不了你车,也给不了房,更帮不了你工作。”

陈昼仁笑:“看来是件亏本买卖。”

“但我可以做早餐,”江晚橘盯着陈昼仁的眼睛,“我会在你的早餐中多做一份煎蛋。”

陈昼仁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看着江晚橘,良久,胳膊肘撑起身体。

他问:“你是认真的?”

江晚橘不说话。

陈昼仁停了两秒,他抚摸着江晚橘的脸颊。素颜,淡妆,浓妆,他都见过,这个女孩子身上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除了心。

“如果我今天不留下来,你还会让其他人’跟’你,”江晚橘问,“对吗?”

陈昼仁未置可否,他笑着,拍了拍江晚橘的后脑勺,仍旧是一个安抚的姿态:“你为什么对我的私事这样感兴趣?”

他站起来,整理好衣衫,对江晚橘说:“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江晚橘坐在沙发上,她没有说话,过了两分钟,她冷静地将桌子上的酒全部喝掉。

次日上午,她搭乘飞机回京。

实习生涯过得十分顺利,江晚橘不再受到为难,白擎心怀愧疚,平时对她也格外照拂。更不要说总监,江晚橘和后者私交并不深,但她对江晚橘的关照也是不动声色。

只是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临近毕业的时候,江晚橘和同学聚会,一时开心,喝多了酒,晚上散心时不小心滑倒摔进了水中,比她低一级的小学妹夏皎跳进水中,不顾水中有蛇的传闻,也不在意夜晚水冰冷,瑟瑟发抖地把她捞上来。

那是江晚橘的22岁生日,夏皎陪着她在宿舍一起睡,生涩地给她讲了一晚上的冷笑话。

江晚橘毕业后顺利入职,四个月后,有个外派到巴黎总部进修的机会,顺利地落在她身上。

在故宫初雪的前一日,江晚橘飞往巴黎。

在时尚界的“华尔街”,江晚橘逐渐适应了用涂抹着果酱和无糖黄油的长棍面包、意式浓缩咖啡来开启新的一天,休息的时间,她去迷人的香榭丽舍大道漫步,适应了在塞纳河上灯火辉煌的桥梁上看悠闲的行人,闲暇时间,要么去付费上几节难度适中的烹饪课程,要么就坐在新艺术咖啡馆露台上的柳条椅上读书,给国内的朋友写明信片。

有时候会乘车一路向南,穿过波尔多的老葡萄酒产区,参加品酒课程;或者去尚博尔城堡和舍农索城堡中悠闲漫步,欣赏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

在白色与原木色互相映衬的高大楼房中,江晚橘专心工作,留心学习,每一样都做到最好,只等着日后回国加薪升职。

偶尔也结识一些同样国内过来的人,不过江晚橘和读大学时候一样,把人际关系拿捏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冷静审视新的友情是否有必要耗费心力去维护。只有偶尔和夏皎视频或者聊天时候,才能够发自内心地谈一些让她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事情,分享烦恼和喜悦。

十二月悄然造访,白天的日照越来越短,除却法国南部尚有温暖之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迎接来寒冷空气。圣诞假期,阿尔卑斯山海拔高的一些度假区开始开放,江晚橘去滑雪,意外又遇到旧人——曾经在香港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碧眼德国绅士和他的中国女友,后者开心地向江晚橘挥手,和江晚橘一起,吃了美味的芝士火锅、填满栗子的烤火鸡,和一个原木形的大蛋糕。

美好的大餐结束后,三人分道扬镳,这对异国情侣刚从巴黎马展离开,要去德国度过圣诞节,而江晚橘则准备去阿尔萨斯,参加那里传统的圣诞节前集市。

江晚橘选择的一家旅馆提供早餐,有着童话书中的木桁架屋,下雪过后,整个小村庄都像是可可爱爱、白白胖胖的小蛋糕。集市人渐渐多起来,在挂满彩灯的工艺品摊位前,江晚橘驻步,她戴着厚厚手套,捧着一大杯加着香料和橄榄的热葡萄酒,被一件精巧的小玩意吸引住视线。

那是一只捧着小橘子的白色狼,橘子不确定是什么材质,狼是银子打造的,闪闪发光。

江晚橘戴着厚厚的围巾,她走到摊位前,想要仔细看一看。但一个身穿黑色大衣、身材高大的男性先一步拿起这个漂亮的小玩具。

江晚橘听到男人用流利的法语问:“这个东西多少钱?”

风吹过,江晚橘嗅到淡淡的气息,凉薄如雨后森林。

她抬头,恰好男人侧脸。

江晚橘看到熟悉的酒窝。

陈昼仁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