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

10. 书香门第

因见阮文皱眉,阮义又问,“大哥以为不妥?”

阮文道,“倒没什么不妥,只是关起门来也要讲个章法。我们家书香门第,断不可作出妨碍礼教的事,没的落人话柄。”

阮义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大哥是想拿阮冰绡的事做筏子,给三哥难堪。

大哥阮文对三哥阮信心怀芥蒂已久,一是怨他不肯在仕途上拉扯自己一把,二是怨他为自己招惹是非:去年贪腐之事败露,阮文被庆裕帝罚了一年俸银,阮文便将这帐算在了阮信头上——若不是阮信树大招风,他怎会成为被打的出头鸟?

阮义只觉得阮文糊涂。

不但是阮文自己的官位,就是阮家满门的富贵,不全都是仰仗着阮信吗?阮信虽说为人死板了点,不肯给阮家众人行方便,可这些年阮家打着阮信的旗号少做事了吗?该得的好处一桩都没落下。如今阮信阖家赴京,正是和和气气以叙天伦的时候,何必把事情弄那么难看呢!

阮义心中不赞同,又不肯得罪大哥,只当听不懂他的话,应了声“是”,想含混糊弄过去。

阮文知道他装傻,因不好再说,就瞧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会意,笑对阮老夫人道,“三叔也就罢了,每年回京述职都能见一面的,倒是老三媳妇难得回来,十几年不见,连冰绡那孩子都还没见过呢,趁这次机会,一家子和该好好热闹一番,这也是儿女对母亲的孝心。”

阮老夫人最不喜三儿媳妇。

她自己是农户出身,蒙丈夫高中状元不弃,她愈发自矜身份,处处以书香门第的大家主母自居。四个儿媳妇里,有三个都是读书仕宦人家出来的女儿,止老三媳妇孔京娘是商户之女。偏那孔京娘又生得妖道,把阮信弄的五迷三道,硬生生移了性情,抛家舍业跑到北地,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那个没见过面的孙女阮冰绡,听说平日里就极不安分,如今出了这档子丑事,可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阮老夫人越想越气,当下撂了脸子,声音不快,“孝顺?若她是个孝顺的,就不会把你三弟勾到北地去!这么多年你三弟和咱们离了心,不就是因为她在旁边撺掇!现在连女儿都养不好,出了桩天下皆知的丑事,真是……真是、咳咳……”

大夫人想上去帮她拍背顺气,却被赵氏抢了先,一叠声“母亲消气”,手上抚胸拍背不停。

二夫人自打进了屋就没说过几句话,此刻也坐到了阮老夫人旁边,倒茶递帕子安慰着。

待到阮老夫人止了咳嗽,阮文赶着递话,“母亲说的极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比寻常人更重个‘孝’字,就是儿女家事,也越不过伦理纲常。老三官做的再高,毕竟是个武人,为夫和为父之道,还要仰赖母亲多教导。”

阮老夫人颔首,“话虽如此,当兄长的也要多提点才是。”

阮文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疏忽了。只是内宅之事,儿子多有不便,只能教他嫂子多费些心了。”

大夫人笑道,“老爷,一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要我说,回府那日家宴合该分桌而食,母亲和妯娌们一桌,爷们儿们一桌,姑娘们一桌,冰绡那孩子就委屈些,到祠堂拜过后再用饭不迟。如此,一来堵了外人的嘴,不教人说我们家没规矩;二来也是为冰绡好,提前磨磨性子,往后入了东宫,才不会再行差踏错;三来……三来也是为我们阖府姑娘着想。”

阮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点头道,“这个法子妥帖,教你三弟妹也跟着去祠堂拜一拜,再找几个有本事的教养嬷嬷,好好教教那孩子规矩。你三弟妹教不了,咱们替她教!”

大夫人点头应是,微笑无话。

四夫人赵氏心中狐疑,不知道老大家两口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兄弟俩心存芥蒂,大嫂和三嫂又没有私仇,何必把事情做绝?老三位高权重,又是个护妻女的,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不管老大家如何打算,她和阮义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当下笑道,“当嫂子的提点弟妹都是应当的,我们小的岂敢?大嫂既想的如此周全,我看回府那日的家宴就仰仗大嫂费心安排了,我也偷个懒、跟着嫂子学一学,大嫂可答应?”

大夫人知道她是躲事,不想得罪阮信一家,不禁心中冷笑:没脊梁骨的东西,只能看到眼巴前儿的高低,往后谁大谁小,且走着瞧呢!

嘴上只淡淡应了句“也好”,阮义和赵氏对视一眼,俱是无话。

久未出声的二夫人已久安**着,低垂眼皮,掩盖住沉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