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难堪地怔在那,咬着唇没吭声。
“觉得被为父看到你如此失态,很没面子?”天帝慢慢道,“你能忍到回了寝殿才发作,已经让为父很惊讶了。”
“您来了为何不现身。”芙嫣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我是天族女君,父帝的孩子,当然不能在神谕宫和十重天发作。”她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的晦暗,“无论要做什么,都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当时神谕宫外聚集了许多仙家,十重天更有一个夺走了谢殒的女仙在,时机都不合适。
谢殒要和别人成亲的事已经让她成了笑话,她更不能再给他们添新的谈资。
“为父早劝过你万事留一线,追慕帝君可以,但不要太张扬,若你肯听,今日便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芙嫣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如果还有所保留,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时值此刻,她也没有为不留退路后悔过。
见她眼神执拗,天帝叹息一声,温和道:“总之,既帝君已传下神谕,十重天的订婚宴势在必行,你便不要再执迷于他,天族大好男儿多得是,又不止他谢殒一个。”
这样的话天帝说过许多遍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谢殒会是良配,可惜芙嫣钻了牛角尖,非他不可。以前就算了,现在事情都变成这样了,她总该回头是岸了。
芙嫣没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眼神一如方才执拗。
天帝也没指望她立刻想开放下,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去十重天了,稍后为父会让帝君将结界对你关闭,等十重天这场婚事结束,为父和你母神会为你寻一门正经的亲事。”
正经的亲事?不去十重天?结界对她关闭?
这每一句都让芙嫣广袖下攥着的拳头更紧一分。
她屏住呼吸,什么都没泄露,目送天帝离开。
天帝走后不久,训练有素的仙婢们走进来,开始用仙法收拾狼藉的宫殿。
不多时,周围恢复了整洁明亮,连空气中都弥漫起沁人心脾的花香。
四名仙婢抬来一座金光闪闪的东海珊瑚,芙嫣意外地看着,听为首的仙婢道:“陛下命人送来这座金玉珊瑚给女君赏玩。”
还记得这是三百年前东海之主送来给父帝的,她当时很想要,父帝一直没松口,现在送来给她,是想让她开心吧。
其实她也没有很难受。
她现在特别平静,平静得不得了,甚至还能波澜不惊地对仙婢说话。
“寻个显眼的位置摆好,要我一进门就能看到。”
仙婢去安排,芙嫣就站在那漫不经心地看着。
仙界时间流转,天幕转暗的时候,芙嫣再次离开了宫殿。
天帝让她不要再去十重天,还要重新对她封闭这里的结界。
但他的动作还没那么快,结界如今还对她开放着。
她刻意收敛了气息,从出了殿门到进十重天都没惊动任何人。
也不对,还是有一个人发现了的。
玉色书案后,谢殒抬眸看着站在明珠光韵下的身影。
芙嫣穿着织金的红裙,容颜冷清昳丽,一点表情都没有。
谢殒放下手中玉简,从容不迫地站起了身。
他永远都是这样。
克制,自律,稳定,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都风仪斐然。
芙嫣以前有多喜欢他这副样子,现在就有多想彻底摧毁。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来。”
她开口,语气不同以往那般含着爱慕,冷淡地像对着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这样的转变算是符合谢殒的期待,看起来云净芜的办法确实有些效果。
若真可就此一刀两断,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十重天云海涌动,漆黑的永夜像蛰伏着凶猛的兽,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芙嫣抬头,语带讥诮:“你不高兴?”
谢殒身系天道法则,修为通天,他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时,会直接使天地变色。
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对她说:“今日做了了结,此后不必再见。”
芙嫣觉得这可能性不高。
“谢殒,你别忘了我以后是要做天帝的,你要如何与我不再相见?”
仙界可以对谢殒直呼其名的人不超过两个,一个是天帝,他虽然可以却从没这么做。
另一个就是芙嫣,她还没有这样的身份,但已经先一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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