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确地告诉了她他不爱林娅。
也正因为不爱才为她的死十分内疚。
路小雨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有点后悔提起这个姑娘,虽然他解释了,但她总觉得这个刺不但没拔掉,反而刺得越来越深了。
这之后路小雨的身体稳步恢复,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过林娅。
她在十一月初的时候出了院,那天是个大晴天,天气已经开始转冷,她披了件薄风衣,风掠过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抖了抖。
路正声替她拉开车门,护着车顶让她坐进去,她坐好之后望向台阶边,陈深扬逆光站在那,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时间去家里看她吧。”路正声既然接受了陈深扬,就自然而然地照着女儿希望的样子做了。他跟陈深扬简单说了两句便也上了车,关上车门后司机很快驱车离开,陈深扬站在原地望着黑色轿车远去,哪怕车影消失不见也没动一下。
路小雨回家之后就发现万倩不在,没有万倩的住所才能称得上是她的家,她不再像以前那么防备回到这里,在自己房间里坐了一会之后想下楼去看看,路过苏哲的房间好像听见里面有响动。
她顿住脚步迟疑几秒,上前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屋子里没人,至少一眼望进去是没人的,那响动是从哪里传来的?
路小雨走进来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大衣柜前。
她抬手推开衣柜的门,看见了藏在衣柜里的孩子。
苏哲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得闭上了眼睛,他缩在衣柜角落里,身边有打开的旧书包,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和玩具。
他小小一只,很瘦弱,脸色也不好看,嘴唇干燥,皮肤苍白。
路小雨蹙眉蹲下,拍了一下他的脸说:“还活着吗?”
苏哲慢慢睁开眼,见到是她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过了一会才说:“姐姐。”
她没在意他对她的称呼,脸色难看道:“你怎么躲在这里?没去上学?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苏哲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他慢慢坐直身子,双臂抱膝说:“我感冒了,所以没去上学。”
“感冒了为什么不躺在床上休息,到这里躲着做什么?”路小雨很不高兴,她把苏哲拉起来,牵着他回到床边让他躺上去,又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在自己额头对比了一下说,“倒是没发烧,躺下吧,盖好被子睡觉,吃过药了没?”
苏哲点点头。
“那你睡吧。”
路小雨说完话就要走,苏哲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你能在这里陪我吗?妈妈好几天没回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我害怕。”
这么大的房子,除了佣人之外只有一个小孩儿在家,的确是会怕的。
路小雨站在那沉默许久才说:“你妈好几天没回来了?”
苏哲阖了阖眼说:“嗯……爸爸也不回家,你也不在家,我不知道该找谁,司机不怎么说话,阿姨们也不太理会我,我自己一个人有点孤单。”
小小年纪都知道孤单两个字了,路小雨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她不应该过于同情万倩的儿子,可有万倩那样的母亲,对苏哲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她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坐在床边陪着苏哲。
苏哲睡着之后,她扫视周围,目光落在开着门的衣柜上。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本想关上门,却看见了里面零散的杂物和玩具。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来收拾,将那些东西装回苏哲的旧书包里。
她一样一样地收拾,当终于拿起黑色的移动硬盘时她停住了动作。
小孩子的书包里为什么会有移动硬盘?
看着移动硬盘上用贴纸标注的时间段,好像……和母亲生病那段时间有点接近。
她愣了愣,回眸看向床铺,苏哲睡着,弱小又可怜。
她捏着移动硬盘许久,放弃了把它装回书包里,单独把它放在了外面。
随后她又拿起了一匹铜马,是那种比较常见的办公室摆件,有了移动硬盘的前车之鉴,她看铜马时看得比较仔细,很快就发现了铜马颜色怪异的地方。
那地方与铜马本身的颜色有些差别,影响了铜马的美观,泛着烧过的黑色。
烧过的……
路小雨突然想起了那场发生在万倩办公室的火灾。
她觉得自己发现了很不寻常的东西,心跳得砰砰作响,很快便拿着铜马和移动硬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有些激动,为自己内心的猜测感到慌张,她想过要不要直接下楼拿给父亲,但下一秒又放弃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直被她忽略的一点。
如果坐实了万倩的罪名,将真相公布于众,那她父亲该如何自处。
他曾经那么相信万倩,不但请她来做母亲的心理医生,甚至最后为了保护她还力排众议娶了她。如果万倩真被证明有罪,那她父亲不就是帮凶吗?
路小雨心头一跳,她放弃了下楼去找父亲,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来,盯着手上的两样东西犹豫许久,拨通了陈深扬的电话。
“怎么了?”电话一接通,陈警官便这样问她。
路小雨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眼睛酸涩,语调沙哑道:“也没怎么。”她喃喃道,“只是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久到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随后是安排工作和临时请假的声音,最后他似乎推门而出,终于回应她说:“我去找你。”
路小雨刚才只是眼睛发酸,现在则真的开始掉眼泪了。
有他在真好。
如果没有他,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开始就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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