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月待圆时_第348章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后头的话石桂没说,瑞叶跟程夫子两个人这些日子总在一处,学里的学生都已经不叫她石家大姐,反叫她师娘。

瑞叶也不避讳,学里原是有灶的,可却无人打理,雇佣的厨娘不得力,程夫子便不供饭食,瑞叶去了把厨房理了出来,破掉的窗户补上了,倒下的竹子砍了去,小小一间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程夫子还是喜欢看着她发笑,笑意越来越浓,要是他讲课的时候,瑞叶从窗下过,就能把滚瓜熟的书全忘了,说着上句不知道下句,学生们一片哄笑。

这些孩子都喜欢瑞叶,学堂里还是不供饭,却有一顿点心吃,磨的豆浆,煮的酸梅汤,天热的的时候给他们解暑,茶粿子白糖糕,夫子有的他们都有,原来还有念叨着怎么讨了这么个寡妇回来。

这些小子们却极爱戴程夫子,程夫子看着他们淘气也只会笑,如今又添了个师娘,破了衣裳还给缝,有吃有喝,回去听见家里人念叨,反要替瑞叶说话。

找一个别的女人,可不定自家的孩子就能有吃有喝,还替程夫子查他们的功课,一笔字儿写出来不比程夫子的差,长舌妇人也不敢嚼舌头了,这要不是寡妇也不会嫁给程夫子。

瑞叶这会儿就该定了亲的姑娘似的,仔细把嫁妆绣起来,两个已经定下了婚期,秋日里就办婚事的,绣嫁妆缝被面,打首饰做衣裳,梳头人全福人且得寻一寻,石家不是本地人,这些事都是生手,无人可托,自然难些。

她要是这会儿走了,一去还不定甚时候能回来,程夫子难还能等着她不成,石桂劝她,瑞叶却连连摇头:“若是只想着我自个儿,也不配当人了,姑娘待我恩深义重。”

石桂咬咬唇,还有一句不曾说,叶文心最后还在太丰县里,要去找她,必得先去太丰县,遇见县令的时候,瑞叶又得如何自处。

她说的再多,瑞叶也不肯不去,等不及收拾东西,先去了学馆一趟,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程夫子,瑞叶脸上微红:“他,他非得跟我一道去。”

程夫子守了多少年,才见着这么一个合心合意的,怎么还肯轻易放了她去,秋天办不成,那就冬天办,若没有叶文心,哪有此时站在他眼前的瑞叶。

石桂一时怔住,一个眼色递过去,瑞叶只是冲她笑,她这才安心了,跟秋娘说定了纪夫人会派人来做帮手,她跟瑞叶两个要去漳州找叶文心。

叶文澜自也一道去,纪夫人找了船来,收拾了许多药品布匹,最要紧的是干粮吃食,还真从兵营里调了人出来,本来兵士就能护送官船,纪家要了一队人,也不算出格,还举了官家的牌子,从穗州港往漳州港驶去。

石桂把叶文心送回来的信都带着,从这信里找蛛丝蚂迹,最好是到了地方就能知道人在哪儿,只是一时不衬手,才没送信回来。

从穗州到漳州的水路畅通,海上无风,很快就到了,可靠上港口却等了许久,漳州港口码头还不曾修缮,船只全都堵在里头,大风来时卷了树根压塌了船只,货物布匹浮在海上,有渔人坐着小艇在打捞。

死的人也更多,这两日先清干净了尸首,被浪推上岸边总不好看,这些货物都是无主的,箱笼捞出来打开,就在码头边排成一排,书页都被浸泡坏了,布匹也都失了颜色,书本无用,布匹却是有用的,虽被咸水泡过,洗晒干净总还能穿。

眼见得前头的船队没个尽头,明月扒着船舷叫了一艘小艇来,给银子让他先把人送上岸,那渔民一看是官船,倒不敢不应,把小艇靠近大船,从上头放下绳子来,人就顺着绳子下。

这么干等着非得到夜里不可,明月先下去,渔人又叫了几艘小船在底下等着,石桂来的时候为着方便全换了裤子,跟穗州姑娘一个打扮,一条长辫子垂在襟前,顺着绳子往下爬,明月在小舟在接着她。

一队人留在船上,一队人坐着小舟靠岸边,收拾了些药品干粮,雇了辆车往太丰县去,路上颠簸,不时还有道路不通的,村民们救自家且不及,县里村里虽派人去通路,可是人手不足,还不曾全清出来。

石桂瑞叶两个坐车,程夫子叶文澜坐在车沿上,明月这些人便跟着走路,派两个人先往前头去探路,见到不通的地方看一看,能清掉路障就过去。

就是这么走着,也走到太阳快落山才走到太丰县,先问明白了叶文心租住的屋子在何处,到了地方也有灯火,拍门进去,是那两个留守的和收来的两个新学生,有一个长随看门,这几天里已经防了不少贼,带来的东西偷去了大半。

石桂见着人便先问叶文心,说是往村子里去了,刮风之前去的,似他们这样收学生,借居在乡野人家十来天的也有。

今儿是去不成的,天黑路远,得寻个本地人作向导,叶文澜吸一口气:“先安顿一夜,明儿往县衙门去,见过县令派个本地人,最好是乡绅家中派出人来,比这县令的差役还更管用些。”

夜里石桂跟瑞叶一个屋子,两个人团在床上,被子都湿漉漉的,院子里的地还没干透,杂七杂八堆了许多东西,这间屋说是叶文心住的,东西还没有石桂家里用的好,怪道她要把瑞叶送回穗州养病了。

瑞叶抱着膝盖,再没想到叶文心会过的这么苦,眼眶一红就要掉泪,桌上倒是挂着帐子,屋里却又湿又潮,还有蚊虫,房梁顶上爬老鼠,吃的东西都不能往桌子上放。

石桂握了她的手:“姑娘觉着苦,可还是要干下去,程夫子是教书育人,姑娘是活人一命。”从此给了这些女孩儿们一条能走的路。

瑞叶鼻间一酸,她自个儿的路走到尽头,就开了一条新道出来:“我原来不懂得,看着这样才懂了,只当是牢狱里最苦,不意还有更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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