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有片刻怔愣,反复揣摩这话,确定又是一句致命的反问。
他的声音总自带不容悖逆的威信。
在闻者听来,说是想偶遇她,那就一定是真的。
但他情绪太寡淡,永远难有起伏,眼底讳莫如深的一点笑意,又会教人怀疑,那只是他随口一句玩笑。
沈暮完全摸不清他想法。
而且,他还不紧不慢把问题抛给她。
——你觉得我是来碰碰运气偶遇你的么?
又或者潜台词是。
——你想偶遇我么?
沈暮大着胆心骂句臭男人。
琢磨回去就要找本有关说话之道的书恶补。
并且已经开始依样画葫芦地实践。
虽说气势不足,说得也不大利索。
“那你现在……”
沈暮吸气,轻不可闻:“遇到了。”
然后呢?
顷刻无言,江辰遇笑了一下,意味不置可否。
笑什么。
沈暮抬眸觑他,却不想直接撞进他目光。
对视瞬息,沈暮仓促垂眼:“噢,我是想着,要还你领带夹。”
她飞快缩回试探的小爪子。
惊弓鸟似的,鼓足的勇气只有两秒有效期。
听罢她零说服力的辩词,江辰遇笑而不语。
她的心思太好透析。
“下回。”
其实他认为当发卡更好看。
沈暮微默,及时反应:“你等会儿不在办公室吗?”
江辰遇看着她:“嗯,取点东西就走。”
换作别人,他可能只会答个嗯。
但眼前的姑娘有点特别。
江辰遇在她意外的眼神中淡笑。
多言一句:“两点的飞机。”
沈暮吃惊仰起脸:“啊,去哪儿?”
“纽约。”
男人颇为耐心回答。
“出差吗?”
“嗯。”
沈暮情不自禁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要去十天半月吧。
凝了她一会,江辰遇答非所问:“方硕那有我的行程。”
沈暮微愣:“什么?”
江辰遇唇角轻弯:“可以让他给你备份。”
闻言,沈暮意识到自己过分关心他行踪。
顿时羞耻到脸热,闪烁改口:“我是怕领带夹放太久,被我弄丢。”
江辰遇声音深缓下来:“那就随身带着。”
他的话耐人寻味,领带夹仿若成了他们之间牵绊的载体。
沈暮略一恍神。
居然品出了“等他回来,随时见面”的意思。
不过她只当是自作多情。
沈暮得心应手装不懂:“那你,路上小心。”
江辰遇答好。
又敛眸端详她短瞬:“要出去么。”
沈暮没多想,乖顺颔首:“想到对面商店买毯子。”
男人眉梢好奇淡挑:“毯子?”
矛盾须臾,沈暮温声向他吐诉:“嗯,办公室的空调对着吹好冷,我都不敢穿裙子了。”
说完沈暮感觉自己是在冲他撒娇埋怨。
她心一紧,握在身前的手下意识收拢又松开。
江辰遇视线顺势往下垂落。
那双细直长腿,还真是被浅色九分牛仔裤包裹着。
他明目张胆地看自己,沈暮呼吸短促了下,小白鞋里的脚趾忍不住往内蜷。
但他只是一眼,且不含半点私欲。
而后便一贯冷静说:“知道了。”
如果仔细去想,这三个字能揣度出很多意思,但沈暮没当回事。
她微涩沉吟,声音安静:“那……我走了。”
沈暮看见他唇边带过笑意。
“好,自己注意安全。”
他连声息也温雅,午后最烈的太阳都要被柔化。
好像是离开前在对她嘱咐交代。
这种真真切切的贴心,能够满足她内心空缺的真实感。
先前在办公室的仿徨就这样烟消云散。
敏感的心绪得到纾解,不再拘着。
沈暮笑眸望他:“嗯,我等你回来。”
这么说有点奇怪,好容易引人遐想。
她匆匆接上后半句:“……还你领带夹。”
但某人就跟故意只听前半句似的。
素来不变的淡笑从容:“不会很久。”
///
随后两天总裁办果然空静无人。
沈暮时而能听到公司里姑娘们心情不美丽的叫嚣。
意思基本都是——
今天又没见着江总神颜,她们的眼睛饥渴难耐,急需营养液熬过艰苦的工作!
沈暮一开始是抱着促狭的心态。
但隔日上午来了批工作人员,将办公室那台对准她肆虐的中央空调统换成了吸顶式天花机,广角全面环绕送风,她午睡再没受过冻。
在同事们为某人的英明呐喊时。
沈暮终于也淡定不住。
她很难相信这件事和他无关。
因为分别前,她刚跟他倾诉过。
那时他说知道了,细思起来,别具深意。
沈暮心情猝不及防就有了落差。
因为想到他此刻远在纽约,相距一万五公里,13个小时往上的飞机,和她彻底日夜颠倒。
想找他聊天都隔着不可逾越的时差。
在自己都无意识的情况下,沈暮托腮多愁善感了会,只能继续忙于棘手的工作。
直到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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