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见此,胸口郁闷,却也再无可说,索性打马举鞭,前奔高喝:“大军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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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在收编郑扬与庞见的余兵,押解战俘,修缮房屋,安抚百姓。
洛阳则仍然因为张奚之死,而陷在一种士人自危的悲戚之中。
六月,张奚已下葬月余,依照他的遗命,以及张铎的意思,只用法衣裹尸,而后覆亦青席,封入木棺。薄葬于北邙山下辉亭旁。张府的大门,直至七月初,才重新开启,张熠,张平淑等子女,嚎啕墓前,大斥张铎不孝,私行葬仪,囚禁张奚妻亲子,不准后辈亲奉老父西归。
洛阳城的个大士族,虽对此颇有微辞,奈何张奚一死,其嫡子张熠并无官职在身,而张铎借主丧仪之事,拢理起了整个张氏在洛阳的势力,张氏的各大姻族,包括张平淑的夫家王氏,都为张铎指摘是命。
加上赵谦在云州大胜,朝中正由张铎起头,议如何迎大军班师,及一应封赏之事。
张奚郑扬双双身死之际,张铎在朝,已无人可出其右。
一时之间,洛阳城中,除了张奚之妻余氏,以及她的几个子女之外,无人敢质疑张铎行事。
六月底,天气燥热。
席银手执团扇,陪着张平宣在石阶上静坐。
头顶榆杨郁郁葱葱,风盈广袖,木香入鼻。
张平宣静静地靠在席银的肩头,紧紧地闭着眼睛。
席银侧头轻道:“郎主不关着女郎了,女郎为什么还是不肯吉见他。’”
张平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余夫人,还有二哥他们。”
她说着,额头渗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席银忙抬起手中的团扇,替她遮日。
“阿银,别这样对我。我也是个罪人。”
席银摇了摇头:“奴在这里容身,不就是要照顾好郎主和女郎嘛,不然就该被拿去当柴烧了。”
张平宣闭着眼睛笑了笑:“也就你,还肯照顾他。”
“从前,女郎不也照顾他吗?”
“那都过去了。”
她说着,睁开眼睛望向庭门。
“我和他,再也做不成兄妹了。他是一个……”
她得牙齿龃龉,肩膀颤抖。
“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席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庭院寂静,半开的庭门外,落着半截影子。
张平宣在病中时候,胡乱地吐露过她心里的事,席银在她身旁照顾,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她并不敢明问张平宣。然而,当张平宣说起‘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时,她却忍不住想出声去驳。
“他……有心的。”
“你懂什么。”
“奴看他哭过。”
张平宣恒笑了一声:“我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他的眼泪了。你怕不是……呵呵,看错了吧。”
席银垂头道:“不是,奴看过他身上的伤,之前张大人的那一场杖刑,真的几乎将他打死……女郎,奴是一个愚笨的人,奴也不知道,郎主究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要被张大人如此对待。张大人身为人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张平宣一怔,随即直身喝道:“住口,不准污蔑我的父亲!”
席银瑟了瑟肩,却没有因张平宣的喝斥止声,反而续道:“即便是奴这样低贱的人,被犬类撕咬,也想要反击,被人陷害也想要报仇。可郎主那样一个权柄在握的人,却甘愿受屈辱,承重刑,甚身受死。奴不觉得,郎主有什么对不起张家……”
话未说完,席银只觉耳旁“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张平宣一巴掌。
她的肩膀原着张平宣的身子,原本就没有坐稳,此时被这么一扇,便偏扑在地,眼眶顿时红了。
张平宣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又看向脸颊红肿的席银,一时愣住了。
张奚治家森严,张家家学传承百年,上行下效,无一人敢违逆。张平宣虽是女流,却也是自幼承张奚之教,视父亲的言行为圭臬,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心疼自己的大哥,却也是出于手足之情,她从来不能认可张铎在洛阳的行径,是以,也从来没有真正质疑过父亲对张铎的狠刑。
如今,她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大声的质问张奚。而这个人还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
极怒之下,竟然动了手,自己也难免错愕无措。
“你给我出去!”
席银忍着眼泪站起身,朝她行了一个礼。
“是奴放肆,还请女郎……”
“出去!”
张平宣抬手指向庭门。
门后那半截人影,微微一晃。
席银不敢再出声,只得退了几步,捂着脸颊朝庭门外走去。
刚行至门口,却见张铎,一身素孝立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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