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看了红玉,用挑剔的眼神上下看了一眼。红玉的心立即提了起来,这样的眼神太常见了,在北平的时候,戏园子的东家夫妻两和戏园子斜对门开窑子的那对夫妻,买人卖人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挑剔不屑,带着几分讥讽和凉薄。
这女人对着红玉看了一遍,脸上带着一副假笑:“都是姐妹,谢不谢的再说,看你的日子不好过啊。衣服没洗干净?”
红玉脸红,“就这一身能出来见人,如今的天气有点凉了,干的慢,就不敢勤洗。”
“啧啧啧,日子过到这份上也真是可怜。”这女人说着抽了一根烟,吞云吐雾的时候一双三角眼盯着红玉:“叫什么名儿啊?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幸好是遇上我了,要是碰上别人,你就被占便宜了。叫我周姐姐,很多沪上姐妹我都认识,能拉一把是一把,我这个人容易心软,就喜欢助人为乐。是不是缺钱啊,我有,借多少都行。”
红玉可不敢借她们的钱,这伙人看着来者不善。“多谢周姐姐了,我就是最近两个月落魄了,等我缓过来了就好了,等下个月发了薪水,我选重礼谢周姐姐。今日您留个地址,改日我必登门。”
这位周姐姐的一双三角眼盯着红玉,“看来是个有见识的,八成看出来我们姐妹是干什么的了,不瞒你说,那些狗男人都是负心薄幸,咱们女人必须抱团,咱们姐妹里面,有被人从家里赶出来的,有经常被男人打骂的。找上了我的门,我不能不管,可是我不能管她们一辈子,所以,也要给她们找个好的归处。刚才那伙人还会盯着你的,他们的老大叫大头,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就是街上的瘪三,这种人不讲义气。
你要是有困难了来找我,到时候我给你找个好靠山。咱们沪上的一个小老大庭哥,年轻英俊又侠义心肠,就想找个二房,前几日在街上看见你了,一直想亲近亲近,我跟你说,他可是咱们这里李老爷子的接堂弟子,想通我劝劝你给你们做个媒,我住在租界唐家弄,你到哪儿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我,话到这里了,你好好的想想,也找人打听打听庭哥,到时候保准你愿意。”
能做接堂弟子的,必是一个堂口的二把手,一般是大流氓头子的得意弟子,这种人在沪上也算的是一方人物,也能称得上是头目了。
而眼前这个周姐姐就是个女流氓,这女流氓看着红玉唯唯诺诺,想着已经到了火候了,但是不能逼迫太过,要是当时候真的在庭哥那里得了宠,到时候自己也要小心的应付着。
又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自认为是贴心话的片汤话,这才带着一群打手和女人离开了。红玉看着这群人走了,飞快的跑到戏楼。
她是给一个台柱子打下手,今日来晚了,这台柱子就骂她,骂的很难听,红玉以前就是个台柱子,在北平有几分名声,知道这是找事儿呢,就手脚麻利的端茶倒水。
这个台柱子容不下她,因为红玉的基本功扎实,唱什么都行,就怕红玉入了东家的眼,把自己给顶了。红玉没犯错的时候她就要指桑骂槐,这一次迟到了更是抓住了机会,一整天就对着红玉骂,就算是红玉认了,她也能在卸妆的时候抓着簪子扎红玉的手腕,对着红玉非打即骂。
一天折腾下来,红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没想到路上没遇上流氓却遇上了人屑。
李查理拦住了她的路,李查理总算把家里的事弄完了,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没记错,当初确实看到了一个传世的宝贝,闻到了沉香木的香味。这对姐妹手里绝对有虎皮金星木的琵琶。
他损失了那么多,一定要找补回来,找补的方式就是来把这琵琶哄出来。
他今日特地换了衣服,把头发梳的油亮油亮的,开着车拦着红玉的路,一下车就一副心疼的模样,“红玉,宝贝儿,苦了你了,你就没受过这样的罪,都是我的错,我该打该打,来来来上车,我带你买衣服,买十件二十件,你这几天在哪儿住,怪我当初昏了头了,我也是没办法,东洋人盯着呢。你放心,我和家里人说过了,咱们过一段时间订婚。”
红玉只觉得这生活过得如梦似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