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徘徊花

43、假的

“三姥爷?”楚鱼很担心他。

季老三平复了一下心情,“唉,我找到他,跟他说了这件事,他个软蛋,嘴里都是推脱之词,我自持是他长辈,自认为老祖宗们常说的求人不如求己有道理。说的多了他烦了,我们两个吵了一架。我就来找你了,孩子,我活不多久了,我跟着他耗不起,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将来他找你了,你再给他,不找你......就让那些东西烂在大山里面吧。”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布料,“你找个安全地方藏着。”

“三姥爷......”楚鱼心情沉痛。

“咱们就此别过,这一次就成了永别,你要好好的活着。我们三兄弟虽无血缘,然而富贵贫穷都扶助着过来了。当日结拜,就想成为刘关张那样的英雄,想着将来互相扶助创建一番功业。如今他们已经命赴黄泉,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自然要追随两位兄长于九泉之下。我们三兄弟,我一生无儿无女,大哥的那些孩子下场未必见得好,你姥爷的血脉就仅剩下你一条。说不定最后,咱们三家上百口人就你一个人能活下来。姥爷不求其他,只求你好好活着,你们齐家祖上向来仁善,只求老天爷眷顾,让你长命百岁......”

楚鱼悲痛欲绝,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怕哭声引来关注,咬着自己的袖子浑身颤抖。

“我这一路,已经被东洋的那些狗东西盯上了,他们跟着跟影子一样甩不掉,刚才凭着那些热血学生围堵我才摆脱他们,但是我一身是伤。最迟今天后半夜他们就会找到我。所以咱们就此别过吧。”

“不不不,您跟着我,我把您藏起来,我......”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跟着你,跟着你只会连累你。我一把年纪活够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说完他突然伸出手掌,对着楚鱼的一个穴位点了下去,楚鱼眼前开始出现金星,晕晕乎乎的就听见他说:“除非是你二舅亲自来找你,你才能把图纸给他,其他人无论谁来你都不能给。”楚鱼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抓到,随后晕了过去。

在特高课办公室,土净原则盯着沪上地图,“跟丢了?在方圆十里以内寻找。他是一个病号,生命在流逝,他走不远的。他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把东西交给魔鬼,还是按照原计划跟着他找出来魔鬼,只要他们接头,无论死活当场开木仓。”

等人都退出去后,土净原则站起来看着窗外,他的助手忍不住提醒他,“老师,魔鬼还没有找到,您别靠近窗口。”

“没关系的福井君,这里是我们的心脏地区,我在这里很安全。我有一种预感,今天......甚至是明天,我们都无功而返了。”

“您的意思是抓不住他们。”

土净原则摇了摇头,他转身回来坐到办公桌后,“因为那个老东西带着卡在他脊柱上的铅/弹残片一路从北方来到南方,已经是靠着意志而强撑了,这里的人有一句古话‘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这个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人的意志就算再坚韧,他也不能超越身体而实现奇迹。如果魔鬼没有出现他已经倒下了,那么我们跟踪下去没有意义了。而沪上这么大,他来的匆忙,我们来不及散播消息,魔鬼十有八九是不会知道的。而他没有时间了,所以,另外的办法还是要实施下去的,早晚要把魔鬼钓出来。”

“是。”

楚鱼没有晕太久,她醒来的时候,还躺在屋顶上,时间应该是晚上的十点左右。

她手里握着一块一尺见方的布料,天太黑看不清楚,然而凭着手感,这应该是绣上去的地图。她把布料收好,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向着那片窝棚跑过去。

如果不想让敌人多联想,三姥爷最终还会在那处窝棚里现身。

她一路隐藏,来不及对自己的外表做掩饰,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看到窝棚那里有冲天而起的火光。

有人喊着救火,因为窝棚距离繁华地段太近,有钱人怕火势太大牵连到这里,很多有钱人当场撒大洋,凡是救火的都有赏钱可拿。

楚鱼忍不住在黑暗里痛哭出声,理智告诉她赶快走。走的远远地,遵循着老人的遗言活下去。情感上想冲过去把人救出来,似乎这样做能弥补自己不能救全家的遗憾。

最终,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中,她一步一步退入黑暗。迅速的消失在小巷子里。

郭邑丰刚刚给家里打电话了,问了管家老穆得知楚鱼还没有回去,心里七上八下,刚放下电话,办公室的电话却响了,这一次是处座打来的。

“邑丰,你来我这里一趟。”

郭邑丰迅速去了处座的临时办公室,处座劈头盖脸的问:“你的女人呢?她今晚上在哪儿?”

“她......怎么了?”郭邑丰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我说的那位老人来了,据说在窝棚里重病缠身苟延残喘了两天,就在半个小时前一把大火把所有的痕迹销毁了,他身上带着一件重要的东西,要么藏起来了,要么是交给别人了,要么就是被烧的干净了。我说过,如果你的女人有问题,他们必定会见面......”

郭邑丰刚想张嘴替楚鱼辩护,就听见隔壁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处座站起来,“这会谁给你打电话啊,走,听听是什么消息?”

电话是楚鱼打来的,她刚回家,听老穆说刚才郭邑丰问自己回来了,而且老穆催着楚鱼给郭邑丰报平安。在老穆看来,自家二少爷从头到脚都稀罕这位齐小姐,然而齐小姐似乎没有回应相同的稀罕,让老穆的心里很不爽。

于是刚回去的楚鱼就给郭邑丰打电话,用很正常且带着嫌弃的口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就问你今天还回来不回来了!”

处座就在旁边听着,郭邑丰觉得话题不能转到楚鱼什么时候回家的事儿上,立即一副陪小心的模样,“回,肯定回,是不是等急了,我这里还有事儿没处理好呢,你先睡,就这样,挂了......”

“慢着,”处座把话筒拿过去,“齐小姐,抱歉了,邑丰他陪着我加班呢,今天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楚鱼的心里一突,郭邑丰对着他的这个上司很忌惮,连带着楚鱼和他打交道也有三分警惕,立即调整口气,用很热情的声调问:“是吗?哎呀误会了,我还以为他去哪儿鬼混了呢,你们的大事重要。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等等,齐小姐,邑丰说他想吃宵夜,麻烦你送一些过来。”

处座抬头看了看郭邑丰,对着话筒说:“给齐小姐添麻烦了,邑丰说他想吃小馄饨,还特别的想见你。”

郭邑丰的表情一言难尽,整张脸都扭曲了,心里很明白,处座这是要查楚鱼,没来由的心跳如鼓,可一句话都不能说。

电话那头楚鱼客气了几声挂了电话,让老穆赶快准备,随后告诉老穆,不许和任何人说自己回来晚的事儿。再安排司机,自己亲自去送宵夜。

她上楼洗脸换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呼吸一口气,甚至连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的空隙都没有。转身换了一件绿色的旗袍拿着披肩出门了。

小馄饨不能久泡,老穆就下了两碗,其他的餐品就是给饭店打电话让他们送到办公室去。楚鱼带着保温饭盒到了他们办公室。小馄饨郭邑丰一口都没吃到嘴里,全部被处座吃了。

处座边吃边和楚鱼说话,“今天邑丰没接齐小姐下班,你是怎么回去的啊?”

“就慢慢走回去的,趁着机会难得看看街道两边。”

“齐小姐好兴致啊,一个人走的?”

楚鱼知道,芸香带着自己去做好事儿的行为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也就实话实说:“没有,和我一个同事走了一段,她带我去看看那些孤寡老人,那个环境太不好,我有点后悔去了,所以就早早回来了。”

处座吹着碗里的汤轻轻的抿了一口,嘴角带笑,“今晚上去贫民窟了,看到大火了吗?”

楚鱼很惊讶的问:“大火?没看到了啊,着火了吗?”

处座把碗放下,“我对齐小姐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看你就如看自家的子侄,要不然我们合影吧,回头要是邑丰不老实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替你教训他。”

楚鱼面色自然的看了一眼郭邑丰,脸上带着一丝惊喜的意味,表现的毫无刻意的痕迹,“这......这太麻烦您了,那......却之不恭了。”

楚鱼说完站起来来到了处座的身后,有人捧着相机过来,处座回头拉了一把楚鱼,让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是很亲密的姿态,楚鱼心中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只能靠微笑强撑着。

拍了照片,等到楚鱼带着碗离开了,照片也洗了出来,处座看着照片,对坐在一边的郭邑丰说:“邑丰啊,你前途远大,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就已经是校官了,将来到了我这个年纪,你的成就必然不低,有的时候该放手时须放手,舍得也是一种大智慧。”他说完对着郭邑丰抖了抖照片,嘴角带笑,“瞧,这姑娘不是一个很温驯的姑娘。”

处座的秘书正好进来,轻轻的走了几步来到处座身边,看到了照片中两个人的姿态,忍不住看向郭邑丰,以秘书对处座的了解,难道这是看上人家的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