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

3. 河湾乡市(下)

“得嘞!”

做阳春面讲究得多,不是乡野家里头随意放些料下去熬一锅,煮的烂糊就成。

店家那个高脚子锅里可不是水,煨的吊汤。他自个儿说的,夜里去捉黄鳝,大清早就用那黄鳝骨包蒜,还得拿纱布兜着。细末不能有,熬几个时辰出来,整间屋子都是香的。

店家下面是放到竹爪篱上的,把面抻直喽,打开热水锅,底下炉子烧的呼呼响,没过一会儿,他甩手捞起,水全给沥干。

两口瓷碗只放了一勺猪油,他喊,“要香头不要?”

阿夏想也不想,“要重香头。”

店家就往碗里放上两把葱蒜,面直溜溜滑下去,再浇上一勺的吊汤。油沫子浮在青葱白蒜里,面盘旋沉在底下,瞧着卖相就知道不错。

阿夏抽了两双筷子,还是烫的。做阳春面地道的,只看三热,得要面热、碗子热、筷热。

她拿筷子搅面,把葱蒜全搅到面里头,吹一口气,这面长,一口是吃不完的,她咬半截,软得却很有嚼劲,还弹牙,有股小麦香。

吃了面就一定得喝口汤,阿夏喜欢这样吃面,那吊汤果真不愧是拿黄鳝骨熬的,鲜得一绝,又有葱蒜的香头,直叫阿夏一股脑喝了小半盏。

初春的天正冷,寻常不拿手炉,冻得鼻尖都冒红,手泛僵,可一碗阳春面下肚,背上冒汗,肚里暖和,寒风都显得没那么凛冽。

阿夏还带了碗给太公,味道比在那吃稍差了些,可还是胜过许多面。

乡市的人渐渐散去,阿夏的船也驶离岸口,穿插在一众小舟中。

岸口有条小路蜿蜒曲折,通向村里,那些早上拿东西换了陶瓷的小孩一蹦一跳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船头的阿夏,还跳起来跟她摆手。

阿夏也摆手回应,晃晃自己的布袋子,这里面盛满她今日的欢喜。

岸上的身影渐渐远去,船只又驶进芦苇荡,惊起一片的水鸟,扑闪着翅膀飞到远方,得另寻个地安家。

太公摇着桨,唱响号子,“桐照开船发西风,盘出悬山船尾送。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