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是真的处对象了吧？
顾国亮就对苏南说，“这事，咱们还是得先问问小多。”
是要问，所以当天回去之后，苏南和顾国亮强忍着睡意，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听见门响了，便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边顾小多正开门进来呢，就见着里边的门打开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给愣住了。
顾小多挠了挠头，带着点歉意的对苏南和顾国亮说，“我开门声音大了，吵到你们了？”
苏南没说话，只是看着顾小多黑漆漆的一身，闻着难闻的油漆味，眉头皱的紧紧的。
还是顾国亮先开的口，“没，我们还没睡呢！”却没说是在特意等她的事，而是指着她那一身问她，“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弄成这样。”
顾小多顺势低头看了一眼，便说，“哦，跟人家学修东西，不小心沾上的。”
修东西？
听到这，顾国亮和苏南飞快的用眼神对视交流了一眼，提着的心，就这么的给放下了一半了。
然后就又听到顾小多在那边说，“娘，我不想去学校上学了。”
苏南问她，“不去学校，你想去哪？”
顾小多便又看向顾国亮，“爸，你送我去机械厂吧，我想学修东西。”
修东西，也不是不行。
说真的，学会这个在未来好长一段时间，确实是很吃香的。可问题是，学这类的，基本都是男人，很少见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学这门的。
顾国亮就问她，“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想去学这个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小多明显就兴奋了起来，“我之前没接触过这个，可接触上了，我发现我挺喜欢这个的。”
再问她是在哪里接触的，顾小多也没想瞒着苏南和顾国亮，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学校里边，现在是真没什么可学的了。”
课虽然有上，但说真的，其他的事也多。
尤其是她们这个年纪的，时不时的还得戴着红袖标，跟着一块出去打黑五类，pidou别人……
顾小多便说，“我不喜欢这个。”
可要说她能接触到机械这一块，也正是因为这个。
“县里边的机械厂，有一个老师傅，被举报了……”顾小多便是被人带着去的，“老师傅是真有本事的人，也不是那种思想有问题的……”
举报老师傅的，也是机械厂里边的一个员工。举报他的理由便是老师傅经常在工作时间，给学徒们讲故事。
而且，他以前还是个老师。
于是举报的人便说他是黑五类，更是zaofan的头头。带着一大群学徒，是要用思想侵蚀那些人。
老师傅五六十岁的人了，就这么的被人压着，要去游街，要去pidou。双手也被绑了起来，更是被很多人推搡着往前走。
一个不小心，推搡中，人便摔倒在了顾小多的面前。
顾小多一时没忍住，伸手去扶了老师傅起来，旁边戴着红袖标的同学就推了她一把，“你怎么还敢扶他，他是黑五类，是黑老师！”
“他做了什么了，就要说他是黑老师啊？”顾小多下意识的就反驳了起来。
然后就见着同学们都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在那一瞬间，顾小多仿佛感觉到了，同学们也把她当成黑五类一样的存在来对待了。
这一刻的顾小多，不是不委屈，可更多的，还是不解。
这时候，人群里有一个学徒跳了出来，大喊，“我不服！”
“要斗人可以，但是得把斗他的理由说出来。让我们大家评评，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斗！”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
许是老师傅的人缘在机械厂是真的好，就那么一会的功夫，顾小多只听得周边全是一片，“要理由”的呼喊声。
那个举报老师傅的人这阵仗给吓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带着他们这群跟过来的学生，也有点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时候，刚站稳的老师傅含着眼泪，冲着那些替他鸣不平的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再一脸严厉的对着那个举报他的人，也开始厉声质问，“你说我当过老师，便是黑老师。可我在当老师的时候，辛苦教育，从没一天懈怠。我教学生识字，给他们讲geming，我的思想是正确，是向着组织的！”
“你说我在机械厂，给他们讲故事，是要用思想去侵蚀他们。可我讲的故事，也是geming里的故事……所以，你要因为这个pidou我，绑我，让我游街！我也不服！”
可再多的，举报他的人，也拿不出理由了。
最后这一场举报，无疾而终。
回了学校后，那些同学们又愿意跟顾小多亲近了，甚至一个个的还夸顾小多，聪明，会看人，一眼就看出来那老师傅没问题。
可顾小多心里边，却怎么也不得劲。
有这一出，顾小多便是真不爱去上学了，也更不想跟着他们这样干了。于是，她开始逃学。
逃着，逃着，就逃到了机械厂周边。
没曾想，机械厂的看门员认得顾小多，而且对她印象很好。见着顾小多的第一句话便是，“哎呀，你就是那个扶了姚师傅的那个同学吧！”
姚师傅便是那个被举报了的老师傅。
看门员对顾小多便说，“姚师傅啊，是真好人啊！”
早年的时候，也参加过革命。
带着他那一手手艺，还立过工。只是人好，命不好。一次意外，妻儿父母全死了，就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姚师傅回来后，有学校需要老师，他便去当了几年老师，教了几年书。
学生了没钱吃饭，他补贴。没钱买书本，他尽可能的帮忙。
后来，有了机械厂。
机械厂也不知道打哪知道姚师傅的那一门手艺，便派人去学校请了他过来。
姚师傅问都没问工资待遇，便提着一个包裹来了。
这一呆，便又呆了这么多年。
最困难的那几年，姚师傅拿的工资高，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帮了多少人。
看门员很是感慨的说，“大伙面上不说，心里边，其实都记着姚师傅的情呢！”要不然那天，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顶着同样会被打成黑五类的风险，就为了帮姚师傅说句话，讨个公道。
“同学啊，你也是个好人。”看门员又对顾小多说了这么一句。
可顾小多听了，却觉得面红耳赤，说不出来的愧疚。他很想说，不，她做的根本就不够好。
可嘴巴张了几次，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在这时，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那人一见着顾小多，便惊讶的喊了出来，“呀，你是哪个谁！”
完了很是高兴的对顾小多说，“你是来找姚师傅的吧？来，我带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