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风恂“降智”的，是南宫無的一系列无耻至极精神摧毁的言行。
虽然觉得自己做了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决定，但风恂思量了一下，自己如今有神力在身，又有了道心誓言束缚风白楚，就算净瓶在风白楚手中，现在两个人之间，也是自己站在上风。
——我随时可以出手对付风白楚，风白楚却不可能对我出手。否则，便要受誓约反噬惩罚。
但，即便如此，风恂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他思索了一下，让他不舒服的，归根结底，还是风白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变了。
无他，风白楚以前圣父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风恂甚至相信，他可能会干得出，假意入魔，打入敌人内部，宁肯自我牺牲，被全世界误解，也要拯救苍生，这样可笑却又可敬的事情来。
——你一日不曾完全化作天命魔君，我便一日无法真的安心。也罢，反正这个人也要死，就由你作为投名状，亲自动手吧。
——只要你杀了他，自此以后，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风恂笑容神秘，对扮作风白楚的南宫無说：“你在此稍作等候，为师有一个人，等一下需要你来见一见。顺便，送你一份大礼。”
风恂走了。
净瓶立刻晃动。
风白楚：“你还不放我出来！”
南宫無抬手。
下一瞬，风白楚现身冰蓝水面，清俊温雅的面容冷若冰霜。
自从他上次假意被感动，开始一口一个师尊后，南宫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了。
南宫無歪头：“生气了？为什么？”
风白楚回头看他，眉宇冷冰冰的，一个素来温润的人冷起脸来，是真的要更可怕些。
可南宫無是真的不解。
他这回是真的无辜：“是你自己选择进净瓶的，我最多只是假扮成你的样子。那不是，要是五长老或者北堂有，风恂不会这么轻易说实话。”
风白楚眉目冷峻：“你变回去，之后与风恂交涉的事我自己来。”
南宫無正要说什么。
风白楚说：“你放心，我不会冲动，我比较比你认识他更久，不会让他识破的。倒是你，时间久了，他或许会发现，你是假的。”
南宫無想了想：“也好。现在我们知道了他最在意的事业——妖体实验，培育出厉害的大妖，走御妖师成神路线。那么，复仇计划可以开始第三堂课了。你……还要上吗？”
风白楚微微颌首：“自然，师尊请说。”
他神情虽然还稍显冷淡，但还愿意叫师尊，还愿意上复仇课，显然还是好鹅子。
风白楚微笑，笑意却并未出现在那双清润的凤眸里，温雅和煦地说：“师尊可是说过，要折磨他的灵魂，再让他生不如死，最终悲惨死去，死后都不想再做人。白楚，拭目以待。”
界灵微微一僵：【这，感觉好像，又黑回去了。】
南宫無敛眸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说：“嗯，我答应过你，这是自然。”
风白楚微微皱了皱眉，微笑注视着他：“师尊还是变回自己的样子吧，这个样子，白楚看着好生别扭。”
南宫無神情毫无波澜：“那不是，怕丑到你吗？”
风白楚：“无妨，白楚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再说，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南宫無眉宇烦恹，点头间已经再次换回，戴上那张吓吐恶鬼的面具。
风白楚果然神色如常，甚至还比之前的冷淡稍显温和了几分。
南宫無不开心了：这个面具，居然已经失去了那种震慑人心的魅力了吗？不，这不是真的。
界灵：【没有啊，它已然有这种魅力，只是风白楚可能脱敏了。】
南宫無：我不管，回去后我就研究，一定要改造出更具威慑的效果出来。
“师尊？”风白楚轻声询问。
南宫無抬眼看去。
风白楚已然恢复之前的温雅礼貌，眼眸也带着淡泊温柔：“风恂快回来了，若是来不及，不如回去以后，师尊再为白楚上第三堂课，可好？”
南宫無：“你预备怎么做？”
风白楚：“白楚听师尊的。师尊希望白楚怎么做？”
南宫無看着他的眼睛：“设法问出南音仙阁的弟子们关在何处，我通知南音仙阁副阁主救人。之后，如果你想杀他复仇，就那么做吧。为你的朋友报仇，然后，释怀。”
界灵急急说道：【帝君不可，万一他杀了风恂以后完成魔化，彻底变成天命魔君，任务失败……】
风白楚淡淡笑了，眼波盈盈温和，不紧不慢说：“杀了他，便可折磨他的灵魂，再让他生不如死，最终悲惨死去，死后都不想再做人……了吗？就可抵消，我的朋友被虐杀分尸的痛苦了吗？”
南宫無语气平和：“对风恂而言，中止他妖体实验的计划，救出半血鲛人，让他的野心和大业彻底崩塌，就是摧毁他此生最重要的事业。比杀死他，更让他痛苦。前两堂复仇课所为，就是为第三堂课找到风恂心中的软肋，以及，对他而言最重要、重若生命的存在。”
风白楚笑，语气柔和：“所以，师尊希望白楚饶他一命。”
界灵瑟瑟发抖：【怎么办帝君，他现在冷冰冰的时候我害怕，他一笑我更害怕了。总觉得不安。】
南宫無：“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师尊希望你能如愿，希望你，勿要被仇恨吞噬同化，变成你曾经最讨厌的人。变成另一个杀死你朋友的人。”
风白楚垂眸想了想，微笑看着南宫無：“师尊说得是，弟子受教。”
南宫無从始至终敛眸看着他，片刻后：“你想见阿无吗？”
风白楚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大家不是在阴测测地讨论复仇黑化黑白善恶这种严肃主题吗？
南宫無：“如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让你见见。”
风白楚神情柔和下来，正要笑着说，如果北堂有肯让阿无自由，那就再好不过……
就见，南宫無一个响指，那张吓吐恶鬼的丑脸，下一秒，在一阵白光之后，变成那个月光一样清冽、温柔，如蒹葭白露一样脆弱易碎，美好如纯白之雪，发怔幻梦一样的脸。
“阿，阿无……”
但，风白楚只怔然了片刻。
记忆里那张神仙画卷一般美好纯净的，介于少年青涩和青年温柔的白月光初恋脸，下颌轻抬，垂敛的眼眸安静睁开，精致的下颌线下，修长冷白的脖颈露出精巧的喉结，微微滚动。
与此同时，眉眼似蹙非蹙，浮现北堂有特有的那种散漫又烦恹，像是活了几千年，有点不耐烦了一样、又像是早已习惯的轻慢无辜的神情。
然而，竟然并未太过违和。
倒像是，那个末日崩塌，被独自留在雪域之中最后的少年雪山之神，万万年之后，独自乘着冰雪化龙破境而出。
昔日的脆弱易碎、孤独清冷，依旧如是，但，当他睁开眼睛看来的时候，矜清的面容之上，眼里是所向披靡、神挡杀神的笃定平静。
让人疯狂心动。
风白楚梦幻温柔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浮现，就醒过神来。
尤其是，当他发现，北堂有变作的阿无，居然还变幻了一身粉色如桃花堆雪的衣衫后。
“变回去！！！”
风白楚额头的青筋就控制不住了。
“不准侮辱那张脸——”
南宫無简直委屈，他无声叹息，敛眸看着风白楚，眨了眨眼，试图跟无理取闹的鹅子讲道理：“七夕了，想着你没朋友，一个人深入敌营，怕你一时冲动三观歪了，报复社会，师尊好心好意让你见见珍藏的美人，想想卧底事业结束后，每天可以过上的美好生活，你怎么还生气了？”
风白楚脖子耳朵和眼眶都是红的，他简直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才好。
那样一张脸在眼前，是个人都不可能不看。
但风白楚已然清楚这不是真正的阿无，是北堂有这个糟老头子变的，他还怎么看？
他看一眼，心脏已经不是小鹿乱撞，是万马奔腾。
万一一不小心对北堂有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怎么办？
他刚刚已经认出来这是北堂有版本的阿无了，居然还移不开眼睛，还恍惚觉得这个样子的阿无让人疯狂心动，简直太可怕了！
——不，我是不会对不起阿无的！
糟糕的是，北堂有这个可恶的糟老头子像是故意的一样，非但没有变回去，还顶着那张脸，下颌抬起，直直近距离怼过来。
“干嘛捂着眼睛，我变得不像吗？没有勾起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吗？”
风白楚双手遮着眼睛，汗水直流，简直一边要对抗自己的自制力不去看，一边要躲避北堂有。
恍惚中，他甚至错觉，有两个阿无站在这里，而他是正处于危险的渣男的道德滑坡边缘。
“勾起了！已经可以了！变回去！”
南宫無语气散漫平平：“我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让我确定一下。”
风白楚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紧张的。
他紧抿着唇，喉结滚动，忍无可忍：“北堂有你适可而止！”
南宫無无辜叹息：“只是确定一眼而已，看吧，连师尊都不叫了。师尊真是太失望了。”
风白楚捂着眼睛的手指颤抖，咬牙切齿，隐忍：“你！我真的不会报复社会，不会黑化，你、放、心！”
南宫無语气始终平平：“我不放心。七夕了，你不给师尊送礼物，师尊给你送你居然还……”
南宫無还要再欺负风白楚几句，好清清他脑子里那些黑深残的氛围和中二黑化思想。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又陌生的传音入耳。
——“七夕了，你不为师兄准备礼物无妨，师兄却是给你带了礼物的，阿无也……不来见我吗？”
那声音，像是昆仑山终年不化的冰川，无情无心，却在漫射无边的朝光和月辉之时，叫人错觉那里也有着淡淡微薄的暖意和独属一人所有的温柔。
南宫無的声音骤然断在那里，心脏停跳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七夕快乐，单身狗孤孤本来想今天休息的，但是想到，孤孤可以不过七夕，阿无和师兄不能不过~
下章，让他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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