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萱又道:“为何是女子就不能比他们成就高?邱先生大才,博古通今,当真没有女子可成大事吗?我倒以为,女子生存艰难,磨砺了心智,一旦抓住机遇,必定能屈能伸,意志坚定,比男子做得更好。若此女子有大机遇、大气运加身……”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邱文渊瞬间想起来历史上有名的能把持朝政的几个女人。谁说女子不如男?只不过世人极少让女子得到机会而已。
邱文渊笑而不语,良久才道:“不知郡主的机遇在何处,如今看,尚且不够啊。”
容萱顺口回道:“那就有劳邱先生多帮忙留意着些了。”
两人看似闲聊,实则互相试探。容萱一直都觉得邱文渊很厉害,但没有尽心帮助三皇子,也一直不明白为何邱文渊对她多有善意。
她利用三皇子的人为自己做事,把那些私德有亏的人拉拢给三皇子,把真正有用的人才留给自己。虽说做得很隐蔽,但她不相信邱文渊能被她完全蒙蔽过去,一点都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然而邱文渊不仅没有告发她,似乎还帮她遮掩了一二。夺嫡之路从来都不好走,充满荆棘与危机,容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第一次如此费心地日日苦思。她从来不会认为她能强过所有人,尤其在谋略上,史上那些知名的大人物,她碰上哪一个都胜不过,只能摸索着去做。
所以在见到邱文渊之后,她一直做了两手准备,一边继续发展,一边准备好全身而退。不过至今还没用上暗地里的准备,她暂且将此归类到运气够好,但她知道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大概就像孙凌选择辅佐她一样,她还没摸清其中的关键,便只能先这样试探着去了解对方的意图。
投靠三皇子,让容萱了解了当今皇室的许多明争暗斗,和他们各自的势力,包括皇后和贵妃的娘家,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妻族。三皇子一直以为容萱为他做了很多事,殊不知用威逼招揽的那些人,全都是埋下的雷。而容萱却在这期间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如今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继续跟在三皇子身边,她就没办法不露面了,迟早被人知道她是三皇子的人,这可不是她的意愿。
不久后,去关外部落探查的人给容萱传回肯定的消息,关外最强大的部落真的要提出和亲了。和亲只是为了蒙蔽大梁人,等大梁送去大笔财物做嫁妆,放松了警惕,他们就会派出训练好的将士们攻打大梁,和亲公主也将成为祭旗之人,振奋军心!
容萱收到消息后,孙凌心里一惊,忙问道:“郡主探查此事,莫非想去和亲?之前郡主说将战场定在别处,是要去草原上征战?”
容萱勾起嘴角,“听闻草原上女子也可以骑马领兵,不知可是?”
孙凌点头道:“确有此事,但少之又少,大部分女子都被当做财物,会被各部落抢夺和交易。只有少数女子很有地位,在夫君出事后,能有大批人马听她号令。但这样的女子也通常是率领部下嫁给一个强势的首领,郡主,您打算如何?”
容萱笑道:“那么多暗地里训练的将士们,也该上战场练练身手了。至于如何顺利地带他们嫁过去,你来想。”
孙凌一愣,随即高兴应下。让她负责就是对她的信任,孙凌顿时斗志昂扬。
等部落递交国书提出和亲之事时,朝堂上两方人马吵了个天翻地覆。一方认为这种地方没打下来都是给他们脸了,还想和亲?做梦呢!另一方则认为和亲是缔交友好关系的方式。
有人问到薛驰,薛驰表示,和亲可行,还可以多给些赏赐,以此昭显大梁的大度,将来但凡对方再有什么异动,都是忘恩负义,可一举将其歼灭。
他是在前线和对方接触最多的人,他这般说,让许多大臣以为,对方兴许真的是为求和。同意和亲的一方人数慢慢增多。接着又开始争论该让谁去和亲。
朝堂上接连争论三日都没有结果,这一日容萱进了宫,还带了几车粮食蔬菜送给皇帝、皇后、太后、贵妃等人,然后直接求见皇帝。
她可以无召入宫,简直太方便了,皇帝听说她在外头等着呢,也不好说不见她,一时间又想起无召入宫这特权的来源,心情瞬间不好了。
太后等人更是不待见她,一点没有召见她的意思,还叮嘱身边的人,若容萱来,便说在忙、身体不适或在见客等等,总之就是不见她。至于她送来的那些吃食,几人不约而同地下令倒掉,最后全被膳房的人分了。
皇帝见到容萱,拿着本书头也没抬地问:“你来求见所为何事?”
容萱开门见山,“皇上,臣女自请和亲!”
“哦?”这下皇帝来兴趣了,坐正了问道,“你献上牛痘接种法那么大的功劳,才换得自立女户,为何如今又要去和亲?”
容萱正色道:“边疆不稳,外敌进犯,令我赵家先烈战死沙场,臣女与他们可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臣女坦白说,臣女不相信他们会就此臣服,不再生事。即使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安稳,将来也或将有一日再次进犯我大梁。
臣女不能效仿先烈上战场杀敌,但可嫁去他们内部,盯死他们,做皇上在那边的眼和耳。
另,自古以来,和亲公主多不幸,身体不适应恶劣的环境,思乡心切,难以舒心度日。臣女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在京没有牵挂之人,又熟读兵书胆大心细,是最适合嫁过去同他们虚与委蛇的人。
皇上,请允许臣女学以致用,有机会为国效力。若他们没有异动,臣女会极力教化他们,让他们对大梁更加顺服,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臣女定及时上报皇上,愿为先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皇上眯起眼,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效忠朝廷之心,朕知道,但你若带着仇恨去,怕是难以心平气和与之结亲,倘若对方真的一生都没异动,你能终此一生与对方做和睦夫妻?”
容萱深吸口气,坦然笑道:“皇上,臣女最恨的,是无缘无故的战事。战死沙场听起来是荣耀,是英雄壮举,但对臣女来说,是一次次的悲痛。盛世安稳是臣女毕生所愿,倘若对方一生没有异动,臣女只会感激他,说服他引入大梁的一切,将部落中人教化成真正的大梁子民。”
“好!好一个真正的大梁子民。”皇上觉得和亲能派个细作去边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安排,恰巧有这么一个人,不用在此处岂不是浪费?且他的公主,他也不愿送她们去死,这几日后妃来找他哭得他脑仁都疼。容萱自请和亲,也相当于为他解决了麻烦。
他又问:“你放才说若有异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朕听闻你武艺高过薛驰,但你孤立无援,到时也只能等死,也许连逃都没机会逃,如何反击他们?”
容萱行了一礼,郑重道:“臣女不求丰厚的嫁妆,只想请皇上赠臣女一支精锐护卫队,陪臣女一起留下,保护臣女,关键时刻,臣女会率领他们尽力行事。若是怕护卫队之事引起对方反感,臣女可自行寻找身手好的人,当做家丁一并嫁过去。”
派精锐护卫队过去肯定不行,和亲说好了是示好的行为,这样一来就显得太有攻击性了,反倒失去了和亲的意义。但让容萱自行选一些人当下人,那是没问题的。
皇帝摆摆手,“你先退下,朕考虑考虑。”
“是。”容萱淡定地离开,还意思意思地问了太后、皇后、贵妃那边,太监回说她们都不方便见她,她才装作遗憾地出宫。
容萱自请和亲之事没必要保密,很快就被所有大臣知道了,家家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觉得容萱这不是傻吗?在京城好好的郡主不当,好好的家主不当,偏要去那苦寒之地和亲,嫁给那样的蛮人还不如嫁给薛驰呢!
有人佩服赵家人一心报国的坚定信念,感叹容萱也算求仁得仁,她一直找机会像先祖一样报效国家,却始终没有好机会,如今和亲也算为国做了一件大事吧。如若她真能把大梁的书籍带过去教化那些野蛮人,那绝对是大功德,是不逊于先祖的功绩。
三皇子召容萱过去就发了一通火,质问道:“你不是要赵家昌盛吗?不是要靠着皇家做你的家主吗?如今这是为何?你居然问都不问我一句,跑去向父皇自请和亲?”
容萱认真道:“三皇子息怒,我只是怀疑之前的战事有蹊跷,大皇子、二皇子恐怕参与了贪墨粮草、贻误军机之事,我想亲自去查证。
若我找到对大皇子、二皇子不利的证据,您就能更快成为太子。到您手握大权之时,我随时都可以回来。”
三皇子一惊,粮草和军机之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再三询问容萱可有把握,到底是从何怀疑的。容萱细细说了一些自己的怀疑,有理有据,只是没有实证,全凭猜测。三皇子渐渐信了,容萱这样嫁过去查证确实是最快的方法,对他是有好处的。
因为容萱还是为他做事,所以三皇子答应她在她和亲之后,把手下一部分人分给她调用,方便她随时传递消息回京。
事后容萱在门外碰到了邱文渊,邱文渊笑道:“看来郡主的机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