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暴君的小太后

【9】

说到这,她深皱起眉:“从昨夜您便一直晕着,陛下见您这般,先点了宁妃、德妃暂理丧仪,说是等您醒了,再由您主持。”

还好是“暂理”,并未直接让宁德二妃主持,否则将置皇后于何地。

云绾这会儿虽还有些浑浑噩噩,但也听出金嬷嬷话中的意思,眼圈儿忍不住泛红,那种“我实在是没用”的自厌念头又涌了上来——

昨晚姑母与她说那些事时,她就这样觉着了。

她原本以为进宫,只要伺候好陛下,讨得陛下欢心,慢慢学着处理好后宫事务,便算是个“好皇后”了。

事实证明,她之前的想法是那么天真。

想要当好皇后,不仅仅要做到那些,还要顾着前朝后宫那些错综复杂、息息相关的人与事。

而给她适应的时间,少得可怜。

进宫第三天,太后姑母就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被迫接受眼前这一切。

“嬷嬷,我……”云绾嘴唇微撇,有些想哭。

“娘娘,您朝老奴掉眼泪没用的。”

金嬷嬷看出小皇后的软弱与退缩,不由硬下心肠,板起面孔:“现下太后不在了,后宫得靠您自个儿撑着——”

云绾红着眼望着金嬷嬷,金嬷嬷目光坚定而沉稳,就如昨夜姑母望向她一般,冷静又充满希冀。

是了,她昨夜答应过姑母,要接替她的位置,守好云家。

现在哭哭啼啼,作这番小女儿姿态,又有何用?她再不是那个只需父兄庇护、便可万事无忧的云家十六娘。

“我…我不哭了。”

云绾抬袖擦了下泪,乌眸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明,嗓音却还是带着些抽噎哭腔:“嬷嬷说得对,姑母在天有灵,定然也不想看到我这副模样,您叫人进来伺候我梳妆吧,这大半日过去,我这皇后也该露面,没得叫后妃与王室宗亲们看笑话,觉得我这皇后不孝不悌。”

“您这样想就对了。”金嬷嬷一脸欣慰:“老奴这就唤人进来。”

*

皇仪殿里,哀声一片。

白幡在午后闷热的空气里逶逶垂下,那一口巨大华丽的描金黑漆棺椁停在大殿正中,天气逐渐热了,怕遗体生出异味,四周都摆上了冰盆,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宫人更换。

死人有冰用,活人则齐刷刷跪在热气里哭得一脑门汗,也不敢露出半分劳累不敬之意。

跪灵总是难熬的,若说最开始还有些对死者的哀悼伤痛,跪久了后渐渐也麻木了,只想着日头怎的还不落山,怎还不到歇息的时候,以及,那位新皇后怎的还没来?

好歹她是太后的亲侄女,都过去这么久了,竟还未出现,实在太没规矩。

有这念头的不止一人,无论是皇室子弟、后宫妃嫔、王公女眷,见上首主位之人迟迟未来,只宁、德二妃忙前忙后,心底更是好奇。

大公主私下都忍不住与大皇子咕哝:“小姨母今日不会不来了吧?”

“怎么可能。”大皇子皱眉沉吟:“许是悲恸过度……”

大公主道:“可这会儿都快未时了。”

大皇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无奈叹道:“且等着吧。”

跪在两人身后的二皇子听得只言片语,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嗤,换来身侧缟素麻衣的三皇子淡淡一瞥。

二皇子有所察觉,一抬眸,就见到这个被父皇“发配”边疆多年才回长安不久的三弟正意味不明盯着自己。

别说,这野小子年纪不大,但这双眼睛看人的时黑幽幽的,怪邪性。

二皇子心底虽对三皇子很是不屑,碍于场合,还是解释了一句:“刚嗓子有些痒,咳了一声,扰着三弟了?”

三皇子薄唇微勾:“没有。”

“那就好。”二皇子说着,就见对方转过脸,继续跪着。

同样是披麻戴孝,司马濯肩阔修颈,身姿笔挺,愣是把这粗糙扎人的衣裳穿出一种清贵孤冷的气质。

二皇子盯着那轮廓分明的侧颜,不禁暗想,难怪母妃每每提起宸妃时,一口一个妖姬贱人,老三作为男儿,都生得这般容色,可见其母宸妃是何等艳丽姝色。

可惜死得太早了,或者生出个皇妹也好……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通禀:“皇后娘娘到——”

霎时间,死气沉沉的灵堂之内犹如注入一股生气,众人纷纷膝行,退让到一侧行礼:“恭迎皇后。”

随着一阵环佩撞击声,浑身缟素的皇后宛若轻云从俯首的众人眼前走过,脚步轻而缓,所经之处好似还有淡淡清香。

不多时,上头响起那道清灵哀婉的嗓音:“本宫来晚了,叫诸位久等,都免礼罢。”

众人谢恩。

二皇子漫不经心朝前看去,不曾想这一看顿时直了眼。

只见那青春正茂的小皇后一袭素衣,头簪白花,未施粉黛,大抵是之前哭狠了,一双乌眸微微红肿,低头与宁德两妃交谈时,仿若初雨梨花,青涩婉约,又透着几分勾人媚态。

这副模样比之前日请安所见,更为撩人,犹如枝头花苞一夜绽放,美到不忍移目。

“难怪说女要俏,一身孝。”二皇子低啧,难掩羡慕:“父皇可真是好福气。”

话音才落,面上蓦得感到一道冷冽寒意。

他眼皮猛跳两下,下意识转过脸。

身侧的三皇子依旧跪着,目视前方,仿佛并未朝他看,唯有薄唇轻动,以只有他们俩人听到的嗓音说道:“灵堂之上,皇兄慎言。”

稍顿,那温润眉眼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语气却淡淡:“小心招来口舌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