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探头左看右看,觉得这家店的装修一看就在她的可承受范围内。
她还以为以周夫唯那个挑剔劲,最起码也得是之前他带自己去的那家日料店的水平。
“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老板端来茶水和菜单。
周夫唯简单的看了一眼,然后把菜单反过来递给她:“之前和熊漪来过一次。”
她接过菜单:“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哪怕这里的餐具都是高温消过毒的,但周夫唯还是习惯再用热水涮一遍。
听到夏荷的话,他手上动作停顿,抬眸看她:“我这样的人?”
牛蛙不错,点两只。
这个干锅虾好像也不错,点一份。
烤韭菜烤土豆还有烤蒜沫茄子也来一份。
夏荷在想吃的食物后面打好了勾,然后非常客观的点评一句:“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周夫唯没什么反应。
好像对这种称呼挺无所谓的,继续手上清洗餐具的动作。
夏荷问他:“你想吃什么?”
比起清洗餐具,他更像是在玩,筷子在碗中晃来晃去。
“没什么想吃的。”他把筷子扔放在桌面上,吊儿郎当的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微微敞开,“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吃不惯这种路边摊。”
他就差没把阴阳怪气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夏荷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夏荷只在某些触及底线的事情上倔,平时的她算得上一个挺会看人脸色,见风使舵的人。
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圆滑。
能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譬如眼下。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滑跪:“我刚才那是随口乱说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不为所动,倒真摆起了大少爷的谱:“说点好听的。”
夏荷在心里默默吐槽,吃饭还得人哄着是吧?
“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下凡辛苦了~”
她好像总是一种固化思维,觉得南方人都温柔。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比起周夫唯,她反而更像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嗲的要死。
周夫唯嘴角不受控的扬起一道弧度,他刻意地压下,轻咳一声。
“一般。”
还点评起来了。夏荷在心里又是一句吐槽。
周夫唯勉为其难地拿起笔,在菜单上粗略扫过一眼。
直到他将菜单翻面,夏荷才发现这菜单居然正反面都有。
看见上面的烤蘑菇了,她还有点欣喜:“这里居然有烤蘑菇?”
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他抬头问她:“喜欢吃蘑菇?”
她点头:“我爸是村里送葬队的,小时候我经常被他带着到处吃席。有一次主人家烤了蘑菇,那次之后我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但家里穷,吃不起,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每天能够吃上烤蘑菇。”
多么朴实无华的梦想啊。
她说起自己的童年,毫无遮掩,向来都是坦荡的。
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段不可言说的秘密。
周夫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你妈妈?”
她摇头:“我妈生下我以后就走了。名字是我奶奶取的,我爸本来想给我取个类似狗蛋铁柱那样的名字,我奶奶说哪有女孩叫这个名字的,就给我取名叫夏荷。”
话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你别嫌我名字土,在我们村我的名字还算洋气了。”
一边说,一边将杯子里的可乐晃到没汽了才开始喝。
周夫唯看到她这个举动,什么怪癖,喜欢喝没汽的可乐。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他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好像有什么堵着,不上不下。
可能是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说完就对不起周夫唯开的这个头:“我爸其实一直不想要我,他一输钱就想把我卖出去抵债。我八岁那年他还给我订过一门亲事,对方是同村的傻子。如果我没有考出来,可能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和那个傻子。”
店内灯光很亮,但灯罩上糊着一层油污,灯光透不出来,导致总有些地方是暗角。
譬如周夫唯此刻坐的地方,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暗上不少。
他的半边身子隐在暗处,脸上的情绪也是晦暗不明。
夏荷说这些时语气是轻松的,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触碰的伤疤。
她很善于直视自己所受过的苦难,因为正是这些苦难,才让她更加有动力的拼命往上爬。
这也是她为什么希望周夫唯能够好好学习的原因。
他所不看重的东西,是大多数人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菜上来了,老板娘见周夫唯还拿着笔,桌上放着菜单,问他还有没有想吃的。
他回拢了思绪,笔触在菜单上打了个勾,后面写下一个数字,然后把菜单和笔一起递给她。
老板娘看到了,笑意吟吟,说:“这么喜欢吃蘑菇呀?”
夏荷刚夹了一只牛蛙到自己碗里,准备享用,听到老板娘的话,她看向周夫唯。
眼神意味深长。
周夫唯被她这么看着,眉头皱了下:“看我干嘛?”
夏荷阴恻恻:“我劝你好好学习你不听,我说烤蘑菇好吃你倒是听进去了。”
周夫唯:“”
隔壁桌的一直有人在讲话,看年龄和他们也差不多。
应该都是本地人,没人讲普通话,都是说的地道临市方言。
像一块撒了糖的年糕,软软糯糯还带甜味。
她一直都觉得他们这儿的方言很好听,吴侬软语的,骂人都像是在撒娇。
她还从来没听过周夫唯讲方言。
他这张脸,这个声线,如果撒娇的话
夏荷咬着筷子尖:“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周夫唯抬头:“?”
夏荷扬着一张笑脸,往他那边凑近:“你能用方言叫我一声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