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芽上次诊脉的时候就说伤在肺腑,要慢慢养。可徐枕一直在外面,哪儿有时间养伤。
“索性商队还没来,可以去县城抓点药,胡麻子一钱,五味子两钱,生地黄五钱,天门冬……”
徐枕把手抽了回来,打断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抓药。”
姜芽咽咽口水,“其实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你还年轻,恢复的也快。但每日红薯土豆这么吃,就是好好的人也吃垮了。”
徐枕一噎,尽管他可以攥着姜芽的脖子威胁她,但是被当面点出来他还是拉不下脸。
不就是几个红薯土豆吗。
徐枕:“……我去村里问问,能不能买点吃的,你要什么。”
姜芽道:“要母鸡,如果有的话多来点姜块,要是有米的话再来点面,鸡蛋也来点,煮了路上带着吃……不然我去换吧,我一个姑娘,还方便一点。”
“麻烦。”徐枕皱着眉道,“我带你过去,你自己去说。”
姜芽仰着头问:“现在天黑了吗,要是天黑不太好打扰。”
徐枕怔了一下,有时候他会忘记姜芽是个盲女。
“天还没黑。”
徐枕不知道姜芽是从生下来就看不见还是受了伤眼睛才看不见的,日后他若能报仇,他会给姜芽找个好大夫治眼睛。
姜芽去村子里买吃的,正赶上过年,家家户户都有肉。
就算买不起肉的也会杀两只鸡。
姜芽就近问了村口一家,“有人吗,我想换点东西。”
出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见姜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想换什么。”
姜芽:“我想换两只母鸡,能换吗。别的也想换,面,鸡蛋……”
书生声音很好听,“能换的,□□文钱一斤,我先去拿秤,看看多少钱,面和鸡蛋也有,劳姑娘等一会儿。”
姜芽就在门口等着,而徐枕站在树后。
树下有堆起来的雪,能很好地藏住身形。他怕村里人糊弄姜芽,和那个赵大夫一样,就跟了过来。
徐枕看没过多久书生就出来了,拿了一杆秤,两只鸡,还背了个竹筐。书生略弯着腰,不知道说了什么,等把鸡给姜芽,他又把姜芽送了出来。
从徐枕的角度看,那双盲眼突然之间好像有了光彩。
徐枕从没见姜芽笑过,现在却对一个无关之人笑了。
姜芽没想到那个人还给了她筐子,不然一手拄着木管,另一只手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方
一斤鸡肉八文钱,两只鸡加起来八斤,一共六十四文,又换了两斤面和生姜,六个鸡蛋,一共花了一钱银子。
虽然花的是自己的钱,但姜芽不心疼,无论如何,总归能吃上肉了。
姜芽在村口站了一会儿才喊兄长。
徐枕从树后面出来,伸手把竹筐拿了过来,然后拽着姜芽的手往前走。
姜芽哎了一声,“要不还是给我背吧,这是我花钱买的东西。”
这是姜芽来这儿以后最高兴的时候了,没见到徐枕的时候担惊受怕,现在每天担心填不饱肚子。
姜芽还没吃到肉呢,就这么高兴了,要是吃到肉了,那得多高兴,肯定比这高兴一百倍。
徐枕拽着人上马,冷冷道:“谁说这是你的东西。”
姜芽:“……”
徐枕真的是坏透了,怎么会有他这么坏的人。
到了木屋,姜芽生火刷锅他半点不肯帮,就在一旁看着,有时姜芽磕到哪儿到哪儿,徐枕也不提醒。
姜芽自己能干的事会自己干,若实在干不了,只能让徐枕帮忙。
“就两只鸡,我看不见,不知道怎么杀,万一没洗干净,咱们岂不是要吃一嘴鸡毛。”
徐枕木着脸提着两只鸡去杀,跟父亲行军时他也做过这种事。
一想到以前的事,徐枕手上就没轻重,他拧断鸡的脖子,低下头放血拔毛,处理好了扔给姜芽,“还要做什么。”
姜芽道:“别的就不要了。”
焯水,炖鸡,虽然做的过程有点磕绊,但姜芽还是把鸡给炖熟了。
晚上,徐枕喝上了碗热乎乎的鸡汤,鸡汤的颜色看着很淡,上面飘了一层黄油,里面一只鸡腿,还有一大块鸡肉。
徐枕鼻子有点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爹娘是腊月初走的,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知道。
但总能想起来。
徐枕鼻子一酸,眼泪直往下掉,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前些日子一点事都没有。他被人追杀肩膀中箭的时候没哭,被打下马跳进河里时没哭,一路饥一顿饱一顿没哭,为什么现在会哭。
姜芽嘴里还塞着鸡腿,她看不见,但能听见徐枕的哭声。
从喉咙里发出来,压抑的,像困兽的咆哮。
姜芽鼻子一酸,也忍不住哭了。
徐枕的哭声立马收住,“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