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慧说,“不晓得哩。”
她看那少年长得干干净净,高挑匀称英俊,下意识不觉得会是当年那个小孩。
晚上,夜色愈浓。
明霜心情越来越差,她第10086次打开手机,竟然还没收到江槐的道歉短信。
她大小姐当惯了,以前从来没人违拗她的意思。
纵然江槐没甩脸色给她看,她还是觉得烦躁——甚至里面还夹着几分隐隐的委屈,她和季年又没什么,莫说没什么,便是有什么,他江槐也没资格对她发火。
明霜越想越生气,板着脸,她穿好鞋,一摔门,出去拨通了林崇之电话。
头疼越来越剧烈。
他拿冷水直接冲上太阳穴,一闭上眼,连日的噩梦让头疼越发严重,还是针扎般的刺痛。
从孩提时代开始,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反复用冷水冲洗自己,无论夏天还是冬天,甚至会用更极端的方法,让伤口的疼痛来缓解剧烈的头疼。
闭了闭眼,他想起很多事情,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的事情。
关于这些日子,关于她转学的原因,关于她来到自己身边的原因,关于她身边环绕的各式各样的男人。
她不过一时兴起,玩腻他了,便会离开,和对待之前任何一个人一般。
他没有资格生气,也没有资格嫉妒,他已经试图完全摒弃掉这些情绪。
独占连想都不能想,他甚至连像那样触碰她的资格都没有。
一切都平复了下去,月光下,凋谢的百合花安静插在花瓶里,已经只剩下了一根暗青色的杆茎。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很大很吵,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分外刺耳,如果再持续下去,一整幢楼的人估计都会苏醒。
少年陡然睁开了眼。
“砰,砰。”砸门声还在继续。
周围陆续几声狗叫,然后有灯亮起,江槐从床上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少女沉着脸站在门口。
头发甚至都未梳理,略带自来卷的浓密秀发披散在脑后,一张白白的小脸紧紧绷着,光着腿,白嫩小脚没穿袜子,上面还套着一双兔子拖鞋。
这破小区地面这么脏,她嫌弃地看着门口地面,对少年说,“让我进去。”
少年没动,他比她高了一个头,门后传来的暖黄灯光落在他秀气的侧脸上,半明半暗,浓郁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阴影。
“江槐,你什么意思?”明霜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
他家的这个地址不是还是他自己给她的吗。明霜长这么大,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亲自登门,还在门口被拒的奇耻大辱。
少年紧抿着唇。
明霜说,“江槐,你在不高兴吗?生我的气?”
他摇头。
“那你让我进去。”明霜说。
门打开了。
明霜一点不和他客气,进门后,直接在客厅就座。
室内静悄悄的,她左右打量了一圈,不出意外,江槐果然是独居。
卧室门虚掩着,她往里头看了一眼,应该是江槐住的卧室。
室内陈设自然相当简单,没什么人气,完全不像是有住人的样子,屋子阴沉沉的,光线黯淡,看得出来有一些年代了,属于明霜从不会踏足的地方。
但是她泰然自若地坐在这里,面庞娇嫩美丽,神情骄傲,像是一个小公主,哪里都是她的国土。
“我要喝水,渴了。”明霜说。
她一点都不觉得不自在,像是屋子主人是她。
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少年端来茶杯,明霜没接,直视着他,“江槐,我要用你的杯子。”
“你这房子这么久没住人的样子,别的杯子都不干净吧。”少女皮肤白皙,骄傲又高高在上,大小姐的骄矜淋漓尽致,“我要你的。”
少年沉默了。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很久后,他换了茶杯,给她端来。
她坐着,他站着,客厅昏黄的灯下,少年身姿挺拔,肤色苍白,只有两片形状好看的薄唇是嫣红的,他弯腰给她倒水,平日遮得严严实实的领口下,无意露出了一弯清瘦精致的锁骨。他靠近时,明霜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
江槐太好看了。他是那种只需要安静看着你,就能让你主动给他找出八百个理由开脱的美人。
破碎又纯洁的美。
明霜喝了一口茶水,气也慢慢消退了一些,给江槐找理由,“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想起江槐说家里有事,还请了两天假。
“不然,你性格不至于有这么差吧。”她嘀咕。
虽说江槐什么都没说,她就是觉得他生气了——至于吗,不就摸了摸别人的手,还不是故意的。他们还没什么关系呢,就是搞对象了,因为这个事情生气也很神经病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安静看向她,“如果我说有呢。”
明霜睁大了眼,一瞬间,有些怀疑起自己是否听错。
少年站在背光的地方,挺拔秀颀如竹,刚洗过的黑发半干着,皮肤白皙如玉,显得沉静又清纯。
他有肮脏不堪入目的身世,扭曲阴暗的性格和不能与人言的怪癖。
他也会有浓重的嫉妒与占有欲。
不过这些,都被遮掩与克制住了。
他视线轻轻扫过她握着茶杯的手指,裸露的脚踝,包裹在兔子拖鞋里的嫩生生的瓷白脚丫。
他想对她做很多事情,像对那支破败的百合花一样,站在这片肮脏的泥淖里幻想。
夜色蔓延,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