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秦绍礼的女友,并不像栗枝起初所想的困难和痛苦。
他是一个极好的情人。
酒店三楼客房中,窗外就是梅里雪山,房间算不上大,但处处饰以古朴大方的木质饰品。桌子上摆放着铜质的时钟,秒针走动,擦擦作响。
未曾燃烧的壁炉侧边摆放着一个陶罐,恰好到栗枝膝盖高度,内里插了两支不明植物的叶子,叶尖尖若蝶翼边缘。
栗枝在和父亲打电话。
“……嗯,嗯……我下周就回去,”栗枝说,“志愿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我选好了……嗯,北航……试试再说,好了,回去再和你说。”
栗枝穿着一条红裙子,坐在沙发上。
秦绍礼安静地在看当地的报纸,桌子上摆着一盏茶,用的是他们俩从香格里拉本地淘来的小瓷杯,里面泡着从桃溪谷亲手采摘、炒制熟的茶叶。
作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又是藏传佛见的朝觐圣地,但凡来德钦德游客必要瞻仰梅里雪山。虽说最美是在冬春季,但夏季也并不影响观赏远处皑皑雪景。
云朵低而盘桓,唯独雪山峰顶氤氲着浓浓白色雾气,透着日出薄光。
栗枝来时带的衣服不多,大部分都是路上添置的。身上这条裙子是刚买的,本地人开的一家裁缝店,纯棉质地,手工染的绯红,栗枝一眼看中。
试穿时秦绍礼要付钱,被栗枝固执地拒绝了。
她自己付的钱。
“明天就要回家了啊,”栗枝忍不住看向秦绍礼,眼巴巴的,“你真的回青市?”
“工作总要做,”秦绍礼失笑,他放下书,朝栗枝伸手,“过来,再让哥哥抱抱。”
明天就要启程回家,栗枝一想到要和温柔的爱人分开,喉咙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
来云南的这段时间,她就像做了一场美梦。
即将梦醒,栗枝着迷贪恋地想要继续抓住这点温存,她扑到秦绍礼怀中,亲吻他的下巴,嘴唇。
秦绍礼被她扑的身体后仰,一手支撑着沙发,一手护着她的腰部,笑着问:“小兔崽子,干什么?”
栗枝脸贴着他的颈窝,用力嗅了好几口,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因为分别而掉眼泪……在他眼中,一定会很幼稚吧。
她什么都不说,只亲昵地蹭着他,蹭到秦绍礼呼吸不稳,翻身而跃,一转攻势。
方才主动的亲亲再加上如今这幅任君采撷的模样,又怎能令秦绍礼把持住。
他轻叹:“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不痛了?”
栗枝没说话,她手里掐着红裙子的边缘,盯着远处雪山薄薄雪雾。
在秦绍礼用力掐住她腰时,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秦绍礼。”
“嗯?”
“我、我喜欢你。”
闷在心里的那口气在这时候终于被他撞出来,栗枝搂着他的脖颈,在这种意乱神迷的时候,终于说出不敢开口的告白。
栗枝想自己一点儿也不贪心。
哪怕他说句“我也是”呢。
她很容易满足的,不要他很多很多的爱,只要一点点。
像一片雪花那么重的一点点就够了。
但秦绍礼只是收紧手,闷哼一声。
他在荔枝耳侧哑声说:“我知道。”
-
栗枝回家之后,父母做了一桌好菜迎接她。
或许是这次高考成绩重新给父母增添了光辉,父亲也没有再严厉斥责她。
跟母亲一同去买菜时,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
逢人,对方张口就是:“啊呀这不是老栗家的么?听说你们家小妮考了680多?”
母亲连连摆手,红光满面:“也就刚出个头……还行,我和她爸也没能指望她考多好,够上个重本就行了。”
栗枝尴尬地站在母亲身后,等她和街坊邻居老姐妹们唠完嗑才离开,她手指都被塑料袋勒出深深的红色痕迹,勒痕处痒的要命,偏生越挠越痒。
都说高考完的暑假格外漫长,栗枝深刻认知到这点。
父母早就表明态度,在大学毕业前不允许栗枝谈恋爱。
天底下的父母也都真是奇怪,大学时不然恋爱,一毕业又要催着相亲结婚。
栗枝也不敢说自己交了男友,还比她年长八岁。
晚上邻居家来做客,还带了自己儿子上门,想让栗枝给他孩子补习功课。
一家人看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女大学生未婚先育,男友躲起来,害得她被退学……
邻居叔叔说:“现在的女生啊,就是不自爱,不自重!还在上学就和男人开房,看看吧,被抛弃了吧?”
栗枝仰脸,问:“杨叔,你不觉着那个男的更可恨吗?怎么能光骂女孩呢?”
杨叔说:“男的不吃亏啊,那女的就是傻,就是贱,年纪轻轻和人上床——”
栗枝打断他:“我觉着您说的不对。”
父亲沉下脸:“荔枝,怎么和你杨叔说话呢?”
转脸又对杨叔说:“我这孩子啊,出去跟她表哥玩了一趟,没想到回来性子就给养野了。”
杨叔笑着说没事没事,东拉西扯一通,又提起来让栗枝给他儿子补课,一周五天,每天下午都给补,报酬是一月一千五。
栗枝赶在父母答应前说:“杨叔,我在外找好辅导班了,也是一周五天。不过一天两节课,他们给我开的价格是一节课一百五。”
杨叔脸色讪讪,有些挂不住,拉着自己儿子回家。
人一走,父亲就批评了栗枝一顿:“都是邻居,你谈钱做什么?伤感情。”
栗枝说:“这算什么伤感情?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儿子,小学就因为偷看女厕所被教育批评。这样的人你叫我怎么教?我辅导班赚的多还轻松,干嘛上赶着给他宝贝儿子当家教?”
父亲指着她鼻子骂:“你现在眼里就一个钱,人情世故全都不懂。以前文文静静的,你看,玩的性格都猖狂起来了。当初就不该让你表哥把你接走——”
栗枝气性上来,她一言不发,嘭地一下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父亲暴跳如雷,隐约能听母亲的劝慰声。
她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啪嗒啪嗒掉眼泪,用力擦了擦眼睛,栗枝想给秦绍礼发短信,编辑了好久。
「我想你了」
删掉。
「我去帝都找你好不好?」
删掉。
「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呀」
删掉。
……
一条短信来来回回编辑好多条,最终统统删干净。
栗枝只发了几个字。
「我和爸爸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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