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酸检测结果在深夜才出来。
阳性。
栗枝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先给表哥打了个电话,诉求只有一个,希望他能帮忙暂时瞒住家人。
这时候的栗枝已经能感觉到病毒的威力。
头疼,全身肌肉都在发酸发痛,像是脱力跑了一千五百米后的感觉,耳鸣,呼吸痛苦,胸口发闷,好似灌着铅,身上每一处肌肉都像在酸酸的浓缩柠檬汁中泡过。
如今才是凌晨两点钟。
睡是不可能再睡了,护士用额温枪给栗枝测了一下额头温度。
38度。
但这时候的栗枝其实已经感觉不到发烧的难受,人烧到一定程度后会感觉不到温度上升的痛苦。
与这个比起来,病毒侵害人体所导致的连锁反应才是痛苦的根源。
栗枝很快被安排到了确诊病房。
鉴于疾病的传染性很强,从始至终,无论是拍片子还是采血,都有着绿色通道,栗枝苦中作乐,想着她还是近一月来第一个使用这个CT室的人,忽然觉着不是那么可怕了。
医护人员整体消毒,穿着整套的连体防护服,戴着厚厚的N95口罩,不过那口罩是蓝色的,栗枝常用的是一种偏灰白调子的,现在躺在病床上,好奇地看着医护人员的口罩,脑子里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种颜色也好漂亮耶。
喉咙也开始有点痛,甚至慢慢地肿了起来,医护人员拿了药过来,栗枝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必须要费力的、用力去听,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啊,她需要吃药。
这些不适才只是个开始。
身体酸软无力,又困又疼,她好想睡觉,但眼皮发烫,完全不能够闭上眼睛。
耳朵里像伸进去一根尖尖的针,时不时地猛然戳一下,痛的栗枝打冷颤,她裹着厚厚的被子,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出去。
氧气罩就罩在她鼻口上,那种缺氧窒息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缓解。
好似困在浅滩上的鱼儿终于回到大海,栗枝用力吸了一口气,肌肉慢慢放松。
以前抑郁情绪上来时,她曾想过一了百了。
但现在她不想死。
她考上了十八岁时心心念念想考的大学耶,已经读完,顺利毕业了呢!
而且还开开心心考上了更好的研究生!
拥有了自己的车子,有一份热爱的工作,她还学会了化妆、穿衣搭配。
八岁时候的她还梦想着每天都可以吃到一支冰激淋,现在她只要想吃,哪怕半夜也可以下单请跑腿外送过来。
现在居然实现了八岁时的愿望呢。
怎么搞的耶!她已经成为八岁和十八岁时憧憬的成功女性了呢。
好棒啊自己。
我真厉害!
23岁的栗枝很满意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就这样短暂的结束掉。
她想好好地活着。
肺里面好痛,热辣辣,像是有把小刀在刮,又像是有火在烧,栗枝咬紧牙关,在疼痛到快要昏厥的边缘,她却冷不丁想起秦绍礼。
不过思维渐渐溃散,栗枝却冷不丁想起十八岁的那个夏季晚上。
酒店冷气开的凉爽适宜,她坐在休息厅,词汇本附赠的红光塑料遮词版挡住单词。
她刚刚背到“lonely”。
Lonely。
偏僻的,孤独的,人迹罕至的,在孤单中度过的。
在酒店偏僻的角落里。
孤独的少女坐着。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他微笑着问:“难道秦绍礼这个名字不好听?”
在孤单中度过近三个月的少女抬头,撞见一双含笑的、好看的眼睛中。
人迹罕至的情绪深处,情窦初开的心脏,悄悄地为他冒了一颗生涩的、随风摇曳的嫩芽。
倘若如今的栗枝回到十八岁那天,回到那个夏季的晚上。
她会合上书,认真告诉他:“秦绍礼听起来老气横秋,像坏人的名字。”
“但有人爱着这坏人。”
-
秦绍礼在深夜接到龚承允的电话。
他一夜未眠。
在医院最近订的酒店,往日里非精细不睡的他,这次要求只有一个。
离医院越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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