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兰弯弯眼睛,一点都不怕,声音也娇娇的,“娘,我也没手大呀?这都是该买的东西,不能省!”
她买的那个蛤蜊油,雪花膏,毛线,盐,富强粉,胶鞋,五花肉。
这里面哪个不是家里需要的?
理儿是这个理,但是姜母节约了半辈子,从来没这般大手大脚过。
光看那东西都看得眼皮子直跳,她深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不晕过去。
“毛线,谁让你买毛线的,家里哪里用得上?这么金贵的东西,还买这么多。”
还是上好的羊毛线,软和又舒服,就是这得多贵啊!
“还有胶鞋,你爹那双脚什么不是穿?买这么好的胶鞋做什么?那个雪花膏也是,咱们全家都是枯树皮,谁用得上这么个好玩意了。”
当父母的就是这样,他们可以给孩子无条件花钱,花再多也不心疼。
但是等到孩子们给他们买东西的时候,就是买一根针都能唠叨很久说太贵,不喜欢。
其实,哪里是不喜欢呢,就是舍不得孩子乱花钱。
姜舒兰突然就上前,抱了抱姜母的腰,软软道,“娘,我明天就要走了,您别叨叨我了,好不好呀?”
“我这么多年也没给你们买过东西,反而是家里一直在给我买,我现在手里稍微有点闲钱,您就让我买嘛。再说了我给您,给家里买东西——”
她捂着胸口,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声道,“是真的很高兴嘛!”
就是那种极为欢快的,她姜舒兰啊,终于有机会可以为家里做点事情了。
而不是一直像之前那样,因为无法参加高考的事情,在家耽误那么久,全靠家人来养她。
这话说的哦。
姜母泪花乱转,她也不再吼了,想了想摸了摸姜舒兰的发梢,叹口气,“人家说穷家富路,你一下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身上多留点钱总归是没错的。”
姜舒兰嗯了一声,她抬头看向周中锋,“我们的家庭里面的钱没动呀,再加上又不是天天买,就买了这一次,周中锋也同意了,是不是呀?”
周中锋点头,声音坚定,“是!”跟着安慰,“娘,这些东西没花到多少钱。”
姜母算是明白了,这俩在一起都不是过日子的人,瞧着手大的!
她就说之前舒兰也不是手大的人,怎么突然手指头这么松散,原来是背后有周中锋惯着的。
姜母到嘴边的话就咽回去了,算了。
这小两口的事情,她还是不掺和了。
“我下午把富强粉和面给你们包饺子,明儿的一早你们赶火车,剩下的一些我给你们做成蒸饺,带路上用热水烫一下就能吃。”
刚好那一斤五花肉将将放进去,再去自留地里面拔几根萝卜。
包个萝卜丝肉馅饺子,一口下去香喷喷的猪油渣,好吃极了。
姜舒兰蹙眉,这富强粉和肉,原本她准备想让家里改善下伙食的,并不是让她带走的。
但是,她也明白姜母这个人一旦做决定了,就没人能劝得住。
姜舒兰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周中锋秒懂提着刚买回来的酒,去找老丈人说话去了。
姜舒兰则是拿着几瓶蛤蜊油和雪花膏以及毛线,去找了几个嫂子。
这会大嫂和二嫂三嫂都在柴房烤火的,同时还分拣药材,各个手里拿着箩筐低头细细地挑拣。
这是细致活儿,姜家男人们做不来。
每次姜父都是拜托几个儿媳妇做的,也不是白做。
按斤算钱一斤五分,反正姜父对外也收药材,与其这样还不肥水流到自家田里面。
东省冷得很,猫冬的时候在家闲着没事,分拣药材赚个零花钱倒是不错。
只是,这会她们想的却不是赚钱,而是在低声交谈,“伤寒草我挑的有半斤了,也不知道够不够舒兰带到海岛用。”
这种药草是干的,半斤都足足有半筐子了。
“我也是。”
二嫂也叹口气,“你是伤寒草还好点,又不是月月感冒,这益母草才麻烦,舒兰每月来好事的时候,总是肚子疼,益母草我挑的四两,我算了算这也熬不到几次药就没了,这往后舒兰怎么办?”
冬天了,药草不好找,这益母草几乎是家里所有的了。
蒋秀珍倒是没说,她只是担忧道,“我倒是不怕这些,反正当地有大夫,主要是我听说海岛那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热的厉害,舒兰是咱东北的娃,抗冻,这抗热不?”
三个嫂子个个都是忧心忡忡。
姜舒兰推门进来的时候,柴房的木门咯吱一声。
三个嫂子同时止住声,抬头看过来,“舒兰回来了!”
“快把你和妹夫拍的照片给我们看看。”
姜舒兰早有准备,把照片递过去,大嫂蒋秀珍先接了过去,她展开照片一看,不由地道,“真好看!”
照片上面,舒兰眉眼盈盈带笑,唇红齿白,说不出的漂亮。
周中锋也不差,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微微上扬的嘴角冲淡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烟火气。
“还别说,咱妹夫长得也好看。”
十里八乡都没看到过比周中锋还俊儿的男人了,个子也高,挺拔英武。
姜舒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二嫂打趣,“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三嫂跟着道,“那不一样,我瞧着舒兰跟妹夫好像还没有圆房?”
这几天姜舒兰和周中锋都住在姜家。
但是是分开住的,周中锋跟着家里的男人们挤一个炕,舒兰跟着他们挤一个炕。
这下,二嫂挤眉弄眼,“倒是可惜,不然还能问问舒兰感觉怎么样——”
瞧着妹夫体格倒是不错,又是当兵的,怕是舒兰这小身板,不一定能受得住。
姜舒兰脸红得滴血,热辣辣的,“二嫂!”
她跺脚,娇嗔道,“再说下去,我不理你们了!”
“好了,都不说了,听舒兰说。”
大嫂蒋秀珍发话了,下面两个妯娌自然是听的。
姜舒兰把东西挨个拿出来,先是三瓶蛤蜊油,接着是三瓶雪花膏,依次递过去,叮嘱:
“大嫂你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你记得用蛤蜊油先擦一遍,免得每年冬天虎口都炸开。二嫂你也是干活的时候不要太拼命了,有二哥在呢,你心疼心疼自己。还有三嫂再不把脸倒腾好看点,就我三哥那个小白脸在外面被人勾搭跑了,到时候哭都不行。”
她几个哥哥里面,就是三哥长的最俊,跟白面书生似的。
之前没结婚的时候,生产队不少姑娘都想嫁给她三哥。
但是她三哥却娶了外面的三嫂,这让公社大队里面不少女同志都放心碎了一地。
虽然结婚了,现在潜在危险还是有的。
姜舒兰的话,让三个嫂子心里都热辣辣的,尤其是那雪花膏还是雅霜牌的,瞧着就洋气。
“舒兰,这么贵的东西,你——”
不外乎她们这般疼爱小姑子,实在是小姑子每次,实在是太懂事了。
姜舒兰笑了笑,不接她们话,继续将两斤半毛线,全部给了三嫂。
“三嫂,你针线活好,你看着织,如果够的话,你,大嫂二嫂,在给娘一人织一条围巾。”
三嫂摸了摸那上好的羊毛线,“这织围巾,也太可惜了。”
谁家这么舍得啊?
上好的羊毛线啊!
姜舒兰,“不可惜的,只要是没浪费,都不可惜。”
她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一些小东西。
姜舒兰深吸一口气,朝着三个嫂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嫂,二嫂,三嫂,往后我不在家,爹娘——”
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爹娘拜托你们多看顾一些。”
她知道更该找的是哥哥们,但是哥哥们不当家。
他们只会在外面闷头干活,回来了在把钱交给媳妇保管。
还有一个他们心太粗,去水利基建队挣工分,一走就是几个月,也只有几个嫂子才会经常在家。
门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看照片的姜母准备找舒兰拿照片看的。
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眼泪唰的一下子就跟着落了下来了。
她不敢哭,捂着嘴,肩膀在颤抖着,转身去了厨房。
去了厨房后,姜母在也憋不住了,发出呜呜呜声,嗓子发涩,眼眶发疼,眼泪颗颗滚落砸在草木灰上。
她就说她的舒兰,怎么会突然手这么大方。
原来!
原来是为了这没用的爹娘啊!
舒兰怕她走的太远,顾不上父母,所以在临走之前特意买些金贵的东西拜托下嫂子们。
希望他们能够多多照看下年迈的父母。
姜母的眼泪像是泄了洪的大坝一下,波涛汹涌。
她捶着胸口,小声地喊,“舒兰啊,娘的舒兰!”
肝肠寸断,满是不舍。
柴房内。
姜舒兰低声道,“大嫂,二嫂,三嫂,麻烦你们了。”嫂子们心细,不像哥哥们只会在外面闷头干活。
连爹娘生病都看不出来,她不在爹娘身边的日子,要全靠嫂子们心细帮衬一些。
旁边的大嫂,二嫂三嫂,顿时惊了,起身,“舒兰,你这是做什么?”
“舒兰,你在做什么?你快起来,不然大嫂生气了。”
蒋秀珍拉不动她,便板着一张脸,教育,“爹娘是你的爹娘,也是我和二弟妹,三弟妹的爹娘,这点你绝对放心,以后有我们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薄待爹娘半分。”
“我也是!”二嫂说。
“我和大嫂一样的。”三嫂低声道。
有了这话,姜舒兰这才直起身子,她眼眶红红,“谢谢大嫂,二嫂,三嫂。”
“你在这样生疏,小心嫂子们不理你了,照顾爹娘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你既然出嫁了,就好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只要你小日子好了,爹娘才会高兴,我们才会高兴!”
姜舒兰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下午的时候,姜家的人格外忙碌。
都在为姜舒兰和周中锋明天离开做准备,你一个想法,我一个建议,基本上把姜舒兰但凡是能带走的,全部都提了一遍。
姜母包饺子,便包饺子便想事,看了一眼在和姜父唠嗑的周中锋问道,“中锋,你海岛那边的屋子有养鸡吗?”
这——
周中锋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他一个单身汉住着,住的也是部队宿舍,别说养鸡了,他就是连个单独的屋子都没有。
当然,这次过去肯定要重新申请屋子的。
姜母看了一眼几个儿媳妇,便商量,“我想把家里两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给舒兰带到海岛去。”
这话一落,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家里下鸡蛋的就这两只老母鸡,是去年才抓的鸡崽子,嫩生生的,下鸡蛋也勤。
“娘,我觉得可以,家里要吃鸡蛋,爹是当大夫的,让人拿鸡蛋换药也是一样的。”蒋秀珍道。
很多人看病没有钱,都是拿几个鸡蛋当钱来用。
蒋秀珍这个大儿媳妇都说话了,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自然也不会不答应的。
“那你们都同意就行。”
姜母吩咐孩子,“下午就别喂鸡了,让鸡饿个几顿,免得上火车拉得多熏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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