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崇姑娘夸奖,不过属下不准备告诉她,告诉她只会徒增她的烦恼,”陈颂低头摩挲着信纸,声音一如既往轻松带笑:“她是天上月,我是地上尘,没资格做她夫婿,只要能一直守着她,守着世子爷,守着西北属下就满足了。”
半晌,陈颂听到一声轻轻的,我也是。
他一愣,见崇嫣神色如常,便以为是一场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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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炎夏太热,西厂的人往婵嫣院送过几次冰,崇嫣都分给了府里的表姐妹,沈望月带着沈怜月来院子里谢过几次,沈溶月也来阴阳怪气过几次,她向来不怎么与自家姐妹一道来崇嫣的院子。
崇嫣问过沈溶月,她只抚了抚鬓发:“已成亲的与未成亲的玩不到一块儿去。”
崇嫣:“……”
合着和她一个未成亲的就玩得到一块儿去了。
沈溶月又道:“看着她们还可以嫁得良人就烦,不如到你这儿松快松快。”
崇嫣忍不住:“怎么你觉着我就嫁不了良人了?”
沈溶月望向崇嫣,笑得挺可恶:“怎么你觉着你还能嫁一位良人?”
西厂督主义妹的身份让崇嫣说亲是艰难,可找个上京普通才俊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说了一万遍长兄如父,可崇嫣那如父的长兄一点替她张罗亲事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想把崇嫣留家里熬到嫁不出去,就是在等待一份更大的利益,沈溶月觉得是后者,毕竟她也不得不承认,崇嫣确实貌美。
若剃了她性子上的刺,好生教导,任谁都会酥了骨头,把珍宝捧到她面前。
“姜督主不会替你谋划亲事的,成亲是女人的二次人生,那魏凌迟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归宿,你赶紧趁还不太老自己重新谋划一个吧。”
崇嫣撑了下巴:“沈溶月,莫非你是在关心我?”
沈溶月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关心你?真是可笑!不过是最近没什么宴席可去,闲得无聊发发善心罢了。”
安宁伯府最近确实没接到什么宴席帖子,沈望月退亲后,安宁伯府和荣昌伯府又在各种宴席上撕了几次,两家都受了姜少娴冷待,上京各势力嗅着这风向,暂避开了两府。
安宁伯本来想着姜少娴把崇嫣放在安宁伯府,这才有恃无恐退了亲事,可事至此,也不免为冲动退亲而暗暗后悔。
虽无宴席,上京活动亦不少。
几场活动下来,沈望月相中了一人,翰林院修撰俞似玦。
此人带伤状告姜少娴私自囚禁,滥杀无辜,然后晕倒在御前,皇上勃然大怒,痛批姜少娴,最后姜少娴罚俸两年,而为了弥补俞似玦,予他以状元才能做的修撰一职。
姜少娴不认俞似玦的指控,也因此不好杀他。
对于沈望月的选择,沈溶月匪夷所思:“这探花郎当了修撰,明着与姜督主不对付,你瞧中他什么?”
“瞧中他命硬。”
可不是命硬嘛,被姜督主囚禁还能逃出来,状告姜督主反而升了官,且小命还没丢。
崇嫣听了,咳一声,胡诹道:“前几日踏青时,从俞修撰身上落了一帕子,好似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心有所属啊,那就没办法了,沈望月失望地噢了一声。
没过几日,她又相中一人,拉着安宁伯府的姐妹包了两辆马车前往京郊。
马车窗外人声鼎沸,比霍凛入京那日还要热闹,崇嫣与沈溶月一辆马车,掀着帘子,看街上人潮涌动,避暑的人竟都出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羌人使团进京,战败的狗求和来了,骑马进京是何道理?”
“羌使下马!下马!下马!”
不知是谁起的头,将烂菜叶往那羌人使团里扔,顿时,瓜果皮、烂菜叶,臭掉的鸡蛋在天上飞来飞去,人群呼喝声犹如惊雷,维持秩序的锦衣卫来回巡视仍不可遏止。
那使团里为首的壮硕羌人扯着缰绳,对呼喝的人群龇着牙。
“呼混耶,左呼缇王之子,羌庭左贤王亲信。”沈溶月介绍。
崇嫣对羌人没好感,对跟左呼缇王相关的人更是反感至极:“挺嚣张。”
两人说话间,只见一鸡蛋砸在那呼混耶的头上,顿时黄的黄,清的清。那呼混耶抹了把脸,瞪向百姓中一骑在父亲肩头的孩童。
他骂了声羌语,抽出腰间长鞭朝孩童甩去——
“小心!”崇嫣起身探出窗外:“锦衣卫快护住孩子!”
啪,半空中发出一声爆裂声响,另有一鞭甩来,鞭尾缠住呼混耶的长鞭,两鞭相缠,于半空中拉成一条紧绷的线。
使鞭之人膂力过人,令呼混耶暗暗心惊,忙用羌语大声问:“来者何人!”
那人覆着半片面具,一身锦衣卫官服,亦是驾马而来,他扭转着长鞭,鞭与鞭之间绞缠,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锦衣卫镇抚使,魏凌迟。”
听闻此名,呼混耶瞳孔骤缩,被霍凛一鞭狼狈地扯下马去。
霍凛坐在马背上,利落地收了鞭,冷冷道:“给本官下马,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