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二十五章 主公,天下之势(二)

行,她学。

——

今日小雪,恰逢也飘起了雪,这一日节气,虽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但咸阳城家家户户都会按照习俗在家中炖煮一锅热汤,全家围在一起喝汤吃肉,迎接冬日到来。

陈白起自进入最终任务模式后,就跟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似的,没有轻松过一日,难得有时间便邀请了些亲朋好友一道在“斋食不素”汤锅馆应个节,包了全场一起聚聚。

她进宫带出了小乖,姒姜宫中还有些杂务要忙,晚些时候再过来汇合,她又派了人传信给其它人便与小乖一道乘坐马车一路穿过层层宫门,进入正街到了“斋食不素”的门口。

“太傅,到地儿了。”

“先靠边停下。”

“喏。”

小乖今日没有午休,在车上摇摇晃晃的行进中,便摇头晃脑地打起了瞌睡,没多久便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她用披风将他包严实了,让宫人把他先抱进馆内歇着。

这“斋食不素”是她开的餐馆,里面都是她安排的人,倒不太担心安全的问题。

“让他先睡会儿,别吵醒了。”她抚了抚他睡得憨红的柔嫩面颊。

“太傅不进去?”

“嗯,我去去就回。”

陈白起从侍从手中取过鹤氅披上,长长的衣摆堪堪没过脚,白锦线织锈云纹,清素如仙,纤韵气质。

她张起檐帽,帽缘一圈白色兔毛细绒顺滑,衬得她小脸净白无暇,如一盘白月浮水,明雅动人,她方才在路上看到有一个戴着毛帽的小贩正站在街角店铺旁卖布偶,依她的年纪早不兴趣这些,但瞥见那红红绿绿的小布偶缝制得还挺可爱,有人、有动物还有些古传说中的神兽。

她寻思着,小乖难得出来一趟,却因为白日功课太多,累睡着了没有瞧见街边玩趣,若他醒着,或许会喜欢,她便走了过去。

冷不丁地瞧见一天仙似的丽人站在摊边,那正在拍脑门积雪的小贩惊了一下。

这小贩是个老汉,五十来岁,长得矮小瘦弱。

“老人家,这么冷还在外面啊。”

温和轻软的声线配上这么一张脸,足以叫人放下心中戒备。

但小贩却有些拘谨,这丽人一瞧便知乃富贵人家,一般这些人是瞧不起他们底下这些商贩的,即便要买个东西也是打发下人过来吆喝。

“小的马上就要回家了,家中孙儿来年便要去学堂了,想送他一个小挂件祈求学业进步,老儿没什么本事,恰好家中婆娘手巧懂得些针线活,便想着卖了这些布偶便能凑够了钱给他买上一个。”

这老汉大约提起自家孙子有些自豪,便乐呵呵地笑了一下,但转瞬又收敛了些,有些尴尬道:“小、小的话多,莫见怪。”

陈白起倒不觉有什么,她视线落在那竹架子上绑着的布偶:“看来你孙儿功课不错,官家学堂一年才招百人,倒是有他名额。”

她在各城设了学堂,有免费私招的名额,但却必须是入学前考核绩优的,这老汉一看便知家境贫寒,自没有能力靠钱财入学,大抵只有孩子聪慧,成功考进去的。

“那可不是,这孩子比老儿、他老子都争气。”老汉见这女郎态度平和随意,倒是个不介意阶级地位的,他松下挺僵了的背脊,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但我们那时候哪有如今这好事,官家免费供孩子读书,能吃饱饭那就算是这一辈子要干的头等大事,这些都因为咱们的太傅啊,她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来,普度咱们秦国百姓的活菩萨啊。”

“……”莫名被吹起来了彩虹屁的陈白起略显尴尬,她笑了笑:“是啊,那个……老人家,你还剩几个布偶?”

老汉自家的东西数都不用数,就道:“七个,女郎,你想要哪个便选就是?”

陈白起想了一下:“那我全要了。”

老汉有些不解:“这、这女郎,你家中有这么多孩子?”

这布偶一般是小娃娃玩耍的,稍大些跟他孙子一样都开始啃书本了,城中前二年修了一个官署“图书馆”,里面有大量的文献与书籍可供城中居民借阅,只要条件符合规矩并有当地官府开具的身份证明,便可入内,并且若“图书馆”位置不够,还可凭证抵押,外借一部分卷籍。

是以如今咸阳城的孩子基本上年岁够了,便会去读书,没条件读的也会自学,脑子里全是太傅每日一报宣传的要做有用的人,将来报效国家,不能“玩物丧志”,要跟陈太傅一样名扬天下。

刚说完,老汉又觉自己糊涂了,这女郎一瞧便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精打细算,她给一个孩子送七个布偶也是可以的。

但她却笑着说:“这倒不是,只是想着光哄一个小的容易闹腾,干脆大的小的一块儿送了,都有,便不会说偏心了。”

啥?

老汉没有听懂,只当自己文化少不懂贵人圈的语言,但有生意来还是笑呵呵地将布偶扯下来用一个干净的麻布口袋包好递给她。

陈白起给了他一颗玛瑙珠子,便转身要走。

“这、这太多了。”老汉吃惊,有些不安地叫住她。

陈白起摆了摆手:“多的便当我给你孙子送的一份祝愿,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不辜负国家培育的人才,老人家天快黑了,卖完了,便早些回去吧。”

——

天色乌沉沉的下坠,天边墨黑与深蓝交融涂在城中千千的瓦檐建筑上,一辆低调垂幔的马车从覆了一层薄雪的街道咯吱咯吱地缓慢驶过,地面雪水容易打滑,走快了容易出事故,天色晚矣,又下着雪,街边铺面都歇得比往日早些,寥寥数人匆匆低头而过,灰淡色调令暮色寂寥平淡。

卷起幔子的车窗边一道轻曼馨香的身影经过,无处著清香,车内相伯荀惑正持卷品茗,感应到什么,不经意抬眸,见风雪中一道朝前的背影,风与雪打在她身上,像轻雾浮起的尘埃,除她之外四周都是一片黯淡,唯她的身影像渡了一层柔光。

相伯荀惑放下手中竹简,本就不喧哗的街道好像一下连声音都消失了。

那道在风雪中行走的身影莫名很眼熟,漫天飞雪之中,她一头青丝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并无其他装饰,长长的斗篷披及地,纤弱的肩,背脊笔直如红梅盛雪中傲骨,清冷而温婉,有种不经流年的绝艳娴静。

同时,另有一道相似的背影深深地烙刻在他的脑海里,冲击着此刻的画面。

他忽然头有些痛,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好像一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喊停了马车,连避雪的裘袍都来不及披上,他快步追上去,每一步都像进入了一个片段,一个轮回,心脏跳得太快,喉子干涩得跟快要冒火一样。

别走……

这次,他一定会牢牢抓紧她,不会让她如梦中一样转瞬便被撕得支离破碎,满幕的血与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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