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楼送楚凝出宫后便来到这里禀报。
红木长案上的玉盘之中摆着白瓷碗,碗里的药还是温热的,汤汁细腻浓稠,萦散出丝缕苦涩的气味。
顾陵越两指捏过瓷碗,薄唇轻含碗沿,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他眉头一下都没皱。
再苦的药,他都早习以为常了。
玉盘里还有一只装盛糖丸的小瓷罐,是备着便他冲淡苦味的,虽然他从未吃过。
顾陵越面不改色地把空碗放了回去,修长如玉的手继而探到案侧,从堆砌的几沓奏折上取过一本,执笔批阅起来。
闻楼站在案前,向他转述楚凝的话,从她谴责世道愚昧开始,一字不落。
顾陵越指间的青玉石狼毫笔行书从容,在折子掠下饱满秀气的笔墨,似乎对那姑娘大胆的言论见怪不怪。
听到最后,他微微一顿,总算慢条斯理撩起了眼皮:“她要避子药?”
“是,王府到处都有监视,王妃恐盲目行事引人生疑,便想请殿下出个主意,暗中送过去。”闻楼心想此事非同小可,如若真怀出骨肉来,是大麻烦。
何况齐先生也叮嘱过,余毒未清,不宜有子嗣。
沉默少顷,顾陵越付之一笑。
小姑娘非但没有失魂落魄,考虑得还挺周全。
不过没事吃什么避子药,伤不伤身。
顾陵越抬了下左手,指尖碰了碰那只小瓷罐,无关紧要地说:“给她。”
闻楼傻了眼。
拿糖丸忽悠人小姑娘,这不无耻吗?
“殿下,这样做是否有些……欠妥?”闻楼觉得小王妃挺可怜的,那娇娇软软又带些倔强的模样,都给他看委屈了。
若真一次就中了,到时小王妃在王府大起肚子,揣的却是太子的种,想想就很残忍。
闻楼不忍心,站她那边儿劝了句:“确保万无一失,属下认为,还是遂了王妃的意为好。”
顾陵越斜睨他一眼,无话可说。
他提笔掠过砚台,接着批奏折,慢悠悠的,全然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没碰她。”
他淡淡的语气可有可无,闻楼听罢直接愣了神。
“昨夜在屋里一宿,殿下都没和王妃……”闻楼混乱了,完全猜不透面前之人的心思。
以为他将计就计是要帮王妃解了合春散的药性,没有置她于不顾,可他偏偏又没碰她。
那还故意要让人家误会?
闻楼看不下去了,那句无耻想说出来但不敢。
顾陵越眉睫淡垂,批奏落笔行云流水,他的口吻和笔迹一样,情绪深敛,不起风浪:“她但凡不傻,自己会想法子避开与顾倾尧同房,将来寻个时机,做出假死的戏,送她回锦官。”
回去了,也算是完璧之身。
顾陵越不是什么怀瑾握瑜的君子,看在齐先生的面,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闻楼刹那明白是自己想得太肤浅,他不由感慨,居然觉得殿下有了那么点人情味。
但他不一会儿又不这样想了。
哦,殿下应该只是不想皇后称心如意得到楚氏的效忠,所以助王妃假死脱身是利用。
这就说得通了,他不可能做徒劳无益的事。
闻楼十分坚信自己的想法。
“既然殿下是好意,怎么还要费心瞒着王妃?”在闻楼看来,小王妃未必不愿配合。
顾陵越笔端略顿,那双漆眸理智又深邃。
他不信任她。
哪怕齐先生多么笃定楚氏的忠心,在确信她的立场之前,他不可能坦明,轻易暴露自己的把柄和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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