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听过道钟声之后,头疼就一直没好利索,但他没有告诉段夏云。每次他头疼的时候,都隐约能看到一些画面。有青泥涂壁的宫殿、茂盛的桂花树、看不清面孔的女子……他不知道那是哪里,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每次看到这些画面,他的头都很疼。可他舍不得不去看。
他也没有告诉段小苗,但段小苗自己看出来了。他好像天生具有一种特别的敏锐,哪怕所有人都以为胥桓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他却能觉察到胥桓在头疼。
胥桓让他别告诉别人,段小苗答应了,也真的做到了。
“你再忍忍。”段小苗安慰道,“等娘回来后,我把米糕分给你吃。红糖的可好吃了,吃了就没那么难受了。我以前也老生病,吃了糖就会好一些。”
胥桓对他笑了笑,递给他一枚洗干净的无患木叶,略一点头,又陷入了那种看上去呆愣愣的状态。
段夏云临走前,把小还村中的阵法开启到最大运转的状态,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
段小苗不去打扰胥桓,看着村子上笼罩的薄光,把树叶凑到嘴边摇头晃脑地吹起来,不成个调子,却也不难听,自己跟自己玩。
他们家靠近村口,正好能看见两个坐在木桩上的村民守着村口聊天——他们是来这看着的,以防谁家的小崽子皮痒痒了想往村外钻。
但村子里面没有人没轻没重地非要趁现在往外走,村子外面却来了人。
“救、救命啊!”一个青壮男子跌跌撞撞地往村口跑。
两个村民一看,这是与他们相熟的货郎,常年挑着担子往附近几个村子送货。他现在却狼狈得很,肩上的担子不知道丢哪去了,只剩下背上的一个小背篓来不及甩脱。衣服裤子都划破了,身上脸上沾着泥,还有被划伤渗出来的血。
“张货郎,你这怎么了这是?”两个村民一下站起来,问话的嗓门贼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青壮们开始往村口赶。虽然见到是相熟的货郎,他们却没有放松警惕,一个手上握着耙子,另一个攥着柴刀,都紧提着面向张货郎。
“有怪、怪物!救命、救命啊!”张货郎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两个村民犹豫了一下,忽听极近出一声兽吼,两人略微色变,退后几步,村口被阵法光芒笼罩的一块地方让了出来。
张货郎直冲过来,几乎是跌进了阵法。伴着一阵腥风,一个硕大的黑影从林子里扑出来,紧随在他身后,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凶猛地撞上了阵法,反落在地,震得尘土扬起一片。
他们这才看清那黑影是什么——黑黄斑斓,钢牙铁爪,竟是一只黑熊一般大的巨虎!
这只虎的双眼成暗红血色,浑浊一片,明知道有阵法阻拦,自己进不来里边,却还是状若疯狂地攻击着阵法,看得人不由胆寒。
虽有阵法阻拦,村民们还是被骇得往后退了几步。
“莫怕、莫怕!”有人高声道,“阵法动了,过会儿就有神仙来了!那个谁,把张货郎带过去,让他喝口水缓缓。”
这老虎虽看着恐怖,但实际上也就是只普通野兽化成的怪异,阵法挡得住。
张货郎扑倒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汗,手脚哆哆嗦嗦地抖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的小命就没了!他嘴唇都跑成了乌紫色,瞧着是既缺气又缺水。
段小苗家离得近,胥桓还一面头疼一面陷在脑海中影影绰绰的画面里,手浸在水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树叶,段小苗已经从缸里舀了一瓢水,极热心地凑了过去。
见段小苗擎着水瓢过去,两个健壮村民帮张货郎卸了背篓,搀着他不让他瘫倒,道:“你喂给他!他自己喝不了。”他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就剩下喘气儿的力气了。
那虎怪速度快得像风一样,难为他怎么逃出来的。
段小苗把水瓢凑到张货郎嘴边,小心地倾着瓢的弧度,念叨道:“慢点儿、慢点儿……”
张货郎低头大口吞着水,连吞好几口再大喘几口气,又鲸吞一样咽着水。
他这一低头,就把脖子露出来了,领子不知道怎么扯坏的,背篓卸下来后,就露出了一段脊梁。
一个村民打眼瞥见他背上混杂的脏污,像是油汗搓黏在背上的黑灰,刚错眼滑过去,忽觉不对,又把目光移回来,下意识问道:“张货郎,你这背上……”那怎么像缝的一道黑线似的?又有点像刀口没全长好时留的一道黑血痂。
话未说完,张货郎脊骨上的黑线陡然裂开,一道肉红色的影唰地从他皮骨里窜出来,张货郎还在大口咽着水,谁都没反应过来,肉红色的影已经顺着他低头喝水的方向,直袭向擎着瓢的段小苗!
嗡——叶笛的声音陡然从段小苗身后划过来,自他耳边撕裂空气,直钉向了那影子。
段小苗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一震,葫芦水瓢啪地碎开,打在他身上,不觉得疼,却被其上所携的沛然之力推得蹬蹬倒退数步。
其他两个搀着张货郎的村民也各自被水瓢碎片震开,手上不自觉的一松,人已经与张货郎远离了数步。
再看张货郎,都不由得骇然——那、那哪还是个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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