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分流是必然的。社会资源分布从古到今都从来不可能公平。与其喊口号自欺欺人,不如早点儿认清事实。命不分三六九等?错了,人都分阶层,何况是依附于人才有存在概念的命。
心梗病人一家属于温和派,重点方式是依靠哭泣博取大众同情,杀伤力其实有限。大众虽然对病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心,毕竟人人都有可能碰上自己当病人的时候;但是谁来医院是逛街的,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关注,不过陪着叹两声气算了。
沈青做完了四台手术,那心梗病人轮椅旁的围观群众就寥寥无几了。因为挡着了一个病人的推车,他们家还被做了内镜手术的病人家属给怼了。
胃镜室主任老神在在,人民内部矛盾,还是由人民内部自己解决为妙。
“这道理,你们家雷总最懂,他最会干这种事了。”主任朝着沈青笑,“哟,今早雷总没送你上班啊,是不是晚上接你下班?”
怎么全世界的人都要盯着雷震东问个不停?好像她跟没大人带着就跑出门溜达的孩子一样。
沈青转过身,彻底放弃了找雷震东帮忙调查田大鹏的事。从理论角度上讲,他们还完全有可能是一伙的呢!朱佳凌跟田大鹏负责搞照片,雷震东负责操纵她官司中的所有细节,她就是那个被坑的傻瓜!
“哎,怎么走了啊。放心,我不喊你们家雷总请我们吃晚饭。你不用心疼他。”
“主任,那边护士可是在催人了,你还有空闲磕牙。”沈青坚决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
内镜中心消停没多会儿,又开始热闹了。
比起温和派的心梗病人一家,一路追着陈致远医生从消化内科病区到内镜中心门口的病人儿子就激烈多了,几次三番要捋起袖子动老拳。
显然这半个月的纠纷调解已经耗尽了这位男士的耐性。他揪着陈致远的白大褂,一定要陈医生给个说法。
陈致远简直崩溃了,他怎么给说法。人都出院个把月了,身上起疹子,还非得往住院时挂了抗生素过敏上头扯。这迟发型过敏反应撑死了也就是一个礼拜内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过了个年,老人再起一回疹子,也是医院的错?
“好,你说是我的责任,我没给开皮试喊护士做。我把我开了皮试的证据拿出来了,现在你来证明我没开。”
沈青低着头写术后的病理申请单,心道陈致远真是急糊涂了,居然要求病人提供证据。举证倒置,不是传统吗?人家理他才怪。
出乎沈青意料,这家属居然真的拿出了证据来:“不要老是说我们无理取闹,我仔细看过我爸爸的视频了,你们就是没给他做皮试!”
整个房间里头的人全伸出脑袋去看了,哪儿来的视频?难道是在住在走廊加床上的病人,医院监控拍到了?就医院视频那个渣像素,连人脸都辨别困难。还有,家属是怎么拿到录像的?这也太可怕了吧。
谈落落惊恐地看着沈青,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问:“沈主任,我值班时吃零食不会也被他拿到了吧。”
沈青哭笑不得:“怕什么,谁规定我们值班时不能吃东西了。不吃要饿死我们啊。”
不想这人拿出的手机播放的录像竟然相当清楚,还是在病房里头录的视频。
他得意洋洋:“我父亲对手机操作不太熟悉,所以录下了你们的一言一行。你们种种违规操作部分我就不说了,居然让实习生来拔针头,还让实习生给我爸伤口换药。”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所谓手机操作不熟练,所以才不小心录下像的话,鬼都不信。现在真是防不胜防,上个班时刻都要被人录像,还背着你偷偷摸摸地录。太恶心了,到底有没有人保护他们的肖像权跟隐私权。
可是现在,谁都不敢跟病人家属提这个。医院这一边理亏。
理论角度上讲,无论是实习医生还是护士,所有的操作都要在带教老师的监督下完成。可临床上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带教老师没空去看。一些简单的基础性操作比方说拔输液针头跟体表伤口换药之类的,基本上都是由已经熟练了操作流程实习生单独进行。
理论与现实的差距决定了,这要是真闹起来,医院妥妥的,没有一丁点儿含糊的,就是违反了临床操作规定。
“我们现在谈重点,说做没做皮试的事情。你既然录了像,那应该看到了我们做皮试,这还有什么可吵的呢。”陈致远赶紧将对方的注意力往回拉,坚决不在实习生单独操作这件事上扯皮,“你再仔细看看,这不是作皮试了吗?看的很清楚啊,就是护士在做皮试。”
“不对!连皮试机都没推,你们这是做的哪一门皮试?”家属急了,“没做皮试就打针!”
陈致远一阵无语:“兄弟,你看清楚了,这就是皮试针。你说的那个皮试机是无痛皮试,病区是没有的,病区都是打皮试针。”
旁边的医生护士全都转过脸去,庆幸自己戴好了帽子口罩,生怕忍不住笑了,被对方看到了会恼羞成怒。
“好了,现在事情说清楚了吧。老爷子的皮疹也该好了,大家好商好量的,问题解决了就是。”陈志远如释重负,试图将这一页翻过去。
家属面红耳赤:“不对,你们作皮试的也是实习生,根本就不能给我父亲打针。”
“看皮试结果的是不是两位护士,她们是正式的护士。”
胃镜室主任忙完了检查,终于想起来今天的药还没吃,赶紧过来倒水喝药。他朝沈青摇摇头:“反正这笔钱是少不了的,多还是少的问题而已。唉,你家雷总最近是不是光想着当爹了?我看他生意好像都不怎么顾得上了。”
沈青无奈:“主任,您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不行嘛,为什么非要再牵扯我呢?”
“问他,他花花我怎么办?他总不敢花花你吧!”
沈青心道,他花花我的时候还少吗?从第一次见到我,一路忽悠我到离婚。
“不知道,我不管他工作上的事。你要问,还是问他本人吧。”沈青转过头,应着护士的招呼,赶紧又去做下一台肠镜检查了。
外面的吵嚷声不断,连警察都被惊动了。
沈沐骄跟着个沈青没见过的男警察一块儿出现场,主要目标是让患者家属别闹了。既然老爷子身上起疹子跟医院没关系,吵来吵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办。
最后双方拉锯战的结果真跟胃镜室主任说的一样,医院赔钱。
老爷子治疗皮疹花的三千块全都由医院掏。这三千块钱的开销也是患者家属随口报的,一开始说是五千。院办不肯当这个冤大头,要求对方提供就诊医院的名字,仁安医院出面替他们去卫计委告状,坚决铲除无良的黑心医院。
于是,治疗皮疹的开销一下子就打了六折。
胃镜室主任摇头:“三千块啊,沈主任,您做一个肠镜挣多少钱?”
“说的好像钱进我口袋一样。”沈青摇摇头,准备下班。
沈沐骄心情很不错,总算圆满解决了一桩纠纷。她兴头头地过来跟沈青打招呼:“哎,沈主任,你们科里头的17床好像不太吉利,是不是要空空床啊。一个两个都是的。”
沈青没好气:“你懂得还挺多。”
医院是有这个不成文的习惯,某张床位上老出事,某个病房总有病人死。那就先空两天,转转运再说。医生啊,最信命了,坚决不跟阎王爷含糊。
沈沐骄嘿嘿地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跟你道谢的,那个事情,找到让你了。”
被切了子宫的小三的金主,还有位小四,然而这小四的姘头就是金主的得力干将。他早就嫌弃老大分钱不爽快,一心要自己单干,于是出面指证了老板娘。接下来就是老板跟老板娘的撕逼大战,孰赢孰输,有待定论。
好消息是,倒霉的沈警官终于从这场无妄之灾里头挣脱出来了。
沈沐骄朝沈青双手合十鞠了个躬:“真谢谢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纠缠到什么时候。你说吧,你想吃哪一家,我请客!”
沈青心念电转,摇摇头:“不了,我现在基本上回家吃饭,你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我还真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儿,不违法乱纪的都好说。”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沈青冲警察微微地笑,“就是想麻烦你调查一个人,田大鹏。我想知道,他从十五年前到现在的大致经历,现在究竟做什么工作,还有家庭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人好像做生意的,看上我一个朋友了。我们几个朋友都担心他不太靠谱,想稍微摸摸底。”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