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晨直到初阳有七个小时。
其中六个小时是雪见未枝的专属。
漫天张扬的烟花,她可以毫不客气地指着任意一朵说:那是我的。
从盛绽到凋零,完完全全属于雪见未枝一个人。
“站稳。”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被风吹散,“好玩吗?”
好玩,简直世界第一棒。
雪见未枝小心翼翼地扶着五条悟的手,试探性用脚尖踩了踩足下的虚空。
没有一点实感,但确确实实站起来了。
五条悟是个很有点坏心眼的人,非常恶劣。他带雪见未枝到达几乎碰到天穹顶端的夜空之上,却吝啬地只给她一只手握住。
你知道这里有多高吗?高到仿佛她一踮脚头顶会磕到天幕边缘,脚底的楼房宛如蝼蚁渺小。
枝枝恨不得像只树袋熊把自己挂在男人的胳膊上,满脸拒绝。
“试一试,不会掉下去的。”五条悟拎小鸡崽一样把小姑娘拎起来,诱哄道,“我在这里,掉下去也能把你抓回来,不怕。”
枝枝:!居然、居然在一开始就做好她要掉下去的准备了吗?怎会如此!
拔苗助长要不得,救救孩子。
雪见未枝不恐高,她还挺喜欢高空,从港口Mafia大楼跳下来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但是!自己有预谋的跳,和被迫掉下去是两码事!
“不可以逃避哦,是课外教学。”五条悟任她在自己身上挂了一会儿,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雪见同学,是不是不太信任老师啊?”
“欸?”雪见未枝迷糊地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说过,不会让你掉下去。”五条悟平静地说,“就算真的掉下去了,以枝枝的能力也完全不会出事。”
“所以,你为什么要怕?”
他蔚蓝色的、仿若苍空的瞳孔笼罩少女的身影,极致的压迫感藏在平淡的话语之下,连一望无际的夜空都要屈从于此。
为什么……因为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不情愿也很正常吧?枝枝小声嘀咕。
她也不是完全不肯,只是需要一点心理建设,可五条悟的反应却像是枝枝很不应该犹豫一样。
她应该全然信任他的无所不能,全然服从他的任性妄为,像虔信者般奉献精神与信仰,不许犹豫或迟疑。
好奇怪。
在这样孤立无援、几乎与世隔绝的高空中,他的掌控欲像是一下展露无遗般,让雪见未枝无从适应。
“相信我,很好玩的。”凝滞的气氛只出现了一瞬,熟悉的轻佻笑容又出现在五条悟脸上,他笑眯眯地说,“在横滨的时候枝枝不也凌空站立过吗?很有趣吧?”
“不要怕嘛,和五条老师一起玩不好吗?”白毛大猫喵喵叫,“在烟花上散步,超酷的对吧?”
五条悟深知自己的优势,一米九的个头在强硬的做派时能给人制造心灵的重压,撒娇示弱的时候又会因为反差格外容易让人心软。
如果雪见未枝不吃强硬那一套,那么她肯定经不住人装可怜。
“那……五条老师绝对不可以松手哦。”雪见未枝强调了一遍,“这里可没有游轮可以炸!没有驱动力绝对会掉下去的。”
新年不宜杀生,砸到花花草草该怎么办?
攀在男人手臂上的女孩子小心翼翼探下一只脚,找不到落地点的感觉让她异常心慌。
和上次不一样的,她的火焰会乖顺无比地贴着她的小腿卷涌,爆炸产生的强大驱动力稳稳托住她的身体,全身的血脉在扩张,兴奋的情绪因危险的环境愈发叫嚣,她无所畏惧。
可这一次,全部的主动权都在五条悟手上。
他松开手,雪见未枝就百分百会掉下去。
把自身安危交付于他人之手,是雪见未枝从前绝不会答应的事情。
脚下的烟花一朵朵炸开,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即使隔着这么远也仍能听到人群的惊呼。
他们惊讶于连绵不断的烟花雨,像时间停止在雪见未枝错过的那一个小时不肯离去,非要替她将遗憾补全不可。
雪见未枝在心里算了算今天拆掉的炸-弹,犯人筹备那样长的时间,正是想在烟花祭结束后由他来续写这份绚烂。
那么那么多的炸-弹,遍布整个东京,最多不过是在城市上空续写几秒的辉煌。
而眼下这一场,要一直放到天亮。
五条老师,应该是很想逗她开心的。
勾住男人小腿的脚松开,足尖向下空落落地垂在半空中,雪见未枝慢慢松开一只手,只余另一只扶在五条悟摊开的掌心上。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从贴合的掌心传来的力量托住身体的重量,雪见未枝试探着凌空走了两步,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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