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凝的沉默让解离尘感受到一种叫作为难的情绪。
他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得到,一半保持着理智。
她根本不知道他背负着什么,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未来要做什么。
修界危机四伏,远比凡间的尔虞我诈恐怖。
她是个凡人,生命短暂,若要与他有什么,定得前往修界。
他希望她进入那个肮脏腐烂的地方吗?
不希望。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这样的日子他一人过足以,不需要再多一个。
真到了那种情形下,可能对她来说最危险的甚至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哪怕他此刻只一缕神魂在此,也很清楚全部的自己如今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
“那些我也不会误会。”
他在她的沉默之后,主动这样说道。
露凝闻言恍惚了一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地自容地后退了一步。
她低下头,紧紧抓着衣袖,鼻尖红红地小声说:“……是,大人。谢谢大人。”
解离尘微微颦眉,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她又跟着后退了一步。
他这才停下,知道不能再往前。
“我走了。”
他这次是真的要走了,露凝知道。
她没说话,怕真的说话会暴露自己的情绪。
她只点了点头,一直垂眸不去看他,直到过了很久才有勇气抬头。
他已经走了。
露凝强撑着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肩膀垮着,失魂落魄。
她红着眼睛朝上看,没让眼底积蓄的水珠掉下来,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心思呢?
脱口而道的那些心里话,到底是什么时候滋生出来的?
很快她就知道了。
大约是从第一次被他保护开始。
那日万寿节发生意外,若祈福真的因此中断,即便事情与她无关,但蛇是她掐死的,她也是核心人物之一,被关押的日子不会像之后那样自在舒适。
吃些苦头是必然的,说不定还要下大狱。
那时解离尘继续了祈福,是无意间帮她的第一次。
这次尚算是无意,也连带让其他人好过了不少,但后面几次……
一而再的,都只是为她一个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保护过了。
父亲不在了,阿娘也死了,兄长也离开了,亲人都离她而去,曾经金尊玉贵被捧在掌心的温家明珠早已蒙了尘,除了身边忠心耿耿的奶嬷嬷和丫鬟管家,再无人将她放在第一位,尽心尽力地保护。
哪怕是太子姬婴这个嘴上说着多喜欢她的人,也总是将她摆在第二位,所以她从来不会将他那副深情的模样放在心上。
吴嬷嬷等人再关怀她,也始终因身份问题帮不了她什么,还得依仗她,得她庇护。
唯有解离尘。
他无视所有规则,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待遇。
会喜欢,会放在心上,其实早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
若万寿节没发生意外,若她一开始就没去那个位置,早早就让了位走远,没有夜舞与清河郡主的争执……后面的事情大约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被关在皇宫,早就回了将军府,吴嬷嬷也不会来上香,可能她们这会儿都已经走在前往边关的路上了。
一环扣一环的变故让她与他有了今日的牵扯,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
可惜,有缘无分。
他在嬷嬷出事的时候,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让她别哭。
他让她不要怕,告诉她,因为是她炖的汤,所以他喝。
在她因签文安抚完嬷嬷和池云,精疲力竭的时候,是他看出她心底还是有些在意,跟她说,她会长命百岁。
……可惜有缘无分。
露凝用衣袖抹掉眼泪,使劲揉了揉眼睛和脸颊,确定没留下什么异样才往回走。
有缘无分就无分吧。
反正……反正一开始也没指望真的有什么“分”。
在明白心意之前,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心。
她能调整过来的。
很快就可以。
姬婴将护口寺的一切安排好后再来见露凝,就发现她已经离开。
日暮西斜,这会儿她估计已经走到半路了。
“殿下,可要派人去追?”
“不必了。”姬婴慢慢说,“暂将她身边的人撤回来,莫要让父皇发现什么。”
“是。”
回京半路上,露凝并不知自己身边之前一直有姬婴的人。
她很累了,因照顾吴嬷嬷一夜未眠,后面又……她现在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
因吴嬷嬷身子还很虚弱,所以占了马车大部分位置躺着,池云和露凝坐在一侧,让小姐的头枕着自己,也跟着不断打瞌睡。
护口寺乃皇家寺庙,来往京城一路都是官道,马车前行很稳,一切都安然平静,直到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马车猛地停下,马儿嘶鸣,车夫掀开帘子想说什么,下一瞬就被一刀毙命,血溅在帘子上,惊得露凝瞬间清醒。
出事了。
“小姐!”
池云恐惧地要护住露凝,可她哪里护得住她,露凝将她塞到身后,抽出靴子里的匕首道:“你看着嬷嬷,千万别出来!”
自从最近老是出意外开始,露凝就随身带着匕首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池云想说什么,但很快有黑影冲到了马车旁,她赶紧扑到昏睡的吴嬷嬷身边护住她。
露凝握着匕首挡住对方的刀刃,这在来人看来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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