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短篇集

14. 春来也

【春来也】

遇见泉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深秋。

【一】

黄叶如蝶。我坐在树下,对面摆着镜子,一个人下棋。按照惯例,全神贯注于楚河汉界之中时,就算地震了我也是察觉不到的。可这次也许是大宇宙的意志下某种命运的必然,我拈着一枚红色的车,抬头思索的时候看到他从对面走过来,路过我,走过去。视线不知不觉转移到他身上,回首相望,恰好他也在看我。

视线相接,心中怦然一动。

他举起一只手,笑弯了眼睛,对我打了个招呼:“哟~”

难以自抑的惶恐意外的没有袭来,我居然没有夺路而逃甚至直接上树,也没有惊慌失措地钻到棋盘石桌底下抱着棋盘瑟瑟发抖,而是同样平静地举起一只手,对他打了个招呼:“你知道你已经**吗?”

他神色轻松地摊手,温和的笑意未改,语气却有些凉薄:“好多年了呢,可能骨头都化成灰了吧。你呢?”

我想了想,半晌无果,只好答:“不记得了,我在这里坐得太久了。”

他踢着石子慢慢走近,最后停在树的阴影之外,形状好看的眼睛打量着我,不含恶意,也没有男人评估女人那种只可意会的微妙不爽感,而是纯然的好奇,就像见到了什么童年熟人,两个人变化都很大,一时记不起彼此是谁,但是肯定认识。

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不说好了。他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又看看我对面石凳上的镜子。我点点头,他移开镜子,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的车吃掉了他的马,吃掉了他的炮,吃掉了他的相,吃掉了他的士,将军。

他:“这种棋是这样玩吗?”

我:“不记得了,隐约有印象说什么‘落子无悔’之类的。”

他:“我这不是‘落子无悔’,我这是‘死不瞑目’——我的手还没拿到棋盘上呢,你已经将军了。”

我:“公平得很,这是我的梦境,所有的规则都由我决定,包括物理公式和数学公式。区区一盘象棋算什么,只要我愿意,你马上就能身高一米八。但是你输了,所以还是只有,快从我的梦里滚出去吧。”

【二】

雷霆万钧,泉奈少年从梦中醒来,怅然若失。他忘记了自己梦见了什么,伸了个懒腰,开始了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和哥哥一起切磋,独自训练,研究忍体幻瞳术,巡视族地,处理族务,整合情报,分拣消息,将足够重要的上传给哥哥,有时接个任务出去一段时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不过最近,泉奈少年总有一种被窥伺感,但无论多么反应敏捷地顺着视线方向看过去甚至追出去,都毫无所得。

没有什么魑魅魍魉能够逃得过写轮眼的捕捉,可他就是找不到那道视线的来源。问过哥哥,哥哥虽然很重视地陪他找了好几次,也一样毫无所得,最后将其归咎于泉奈的疲劳过度,深深地自我谴责并接手了大量无甚兴趣的冗杂族务。

在一次受伤后几乎丧命的高热里,他终于找到了被窥伺感的来源——福司玛门的旁边,站着一个苍白忧郁半透明的女人。女人原本只是怔怔看着他的方向,目光没有定焦。感受到他的注视,迎着他的视线,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就好像格扇上的浮世绘苏生一般。

难以言喻并不是因为女人形容可怖或者鬼气森森,而是因为这个笑容中含着太过复杂而丰富的感情。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他居然精准无误地接收到了女人微笑中所蕴含着的意思:

“找到你了。”

“真是太好了。”

——找到你了,真是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好好的,真是太好了。能够这样看着你,真是太好了。即使以这种形态存在依然能被你看到,真是太好了。与你同一时间共存在同一屋檐下,真是太好了。可以竭尽我所能安静地守护你,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傻姑娘,到底哪里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凭借什么存在于现世?

他认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她瞧起来廿上下岁,最让人惊艳的便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一双本该多情的柳眉杏眼生生让她养成了两汪清澈的寒潭。美则美矣,只是失了人气,显得不真实。泉奈看着那女子,只觉得她非常眼熟,似乎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失血过多又兼高烧乏力以致腰膝酸软,泉奈掀开被子想要靠近她仔细打量和回忆,却昏昏沉沉地跌倒在榻榻米上,于是吃力地撑起上身,放弃了走过去的想法,改为对静静地立在福司玛门旁边的女人招手。

苍白忧郁半透明的女人担忧地凝视着他,目光真挚专注而纯粹。她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泉奈的意思,轻飘飘地迈步前行,作出这个动作的瞬间便来到泉奈眼前,跪坐下去,很自然地做出了搀扶的姿态。之所以说“姿态”,是因为她纤细的手臂毫无阻滞地穿过了泉奈的肩背,也就是说,她扶了个空。

泉奈此刻被深重的困意侵扰着,却仍然硬撑着保持清醒,安慰这个令他莫名熟悉和亲近的女人,抬起打着悬吊支具的手,作势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一边咳一边问道:“我没事,不用担心。你没关系吧?”

他也摸了个空。略带薄茧的手却坚持着,沿着她顺滑的长发,从脑后滑到脊背,最后虚虚按在她的肩膀,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消失了,苍白忧郁的半透明的女人。

如同朝花上的晨露,候到了期待已久的一俟日光。

“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啊。”泉奈不甘心地注视着虚悬于空中的手,对着消失的女人的面容的方向,自然而然地以平和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狎昵的祈使句,“让我知道,你是谁?”

被窥伺感也消失了。

大海的泡沫,随着旭日初升,破灭。

——

我在床上醒来,鼻端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儿,一时分不清今日何日,今夕何夕。天花板也是我所熟悉的装着隔帘和轨道的天花板,身下是暂时关闭的冰毯机,胸前的电极片一如既往地令我感到不适。啊,看来还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又活过了一天?

忽然意识到,我的潜意识里,对于“我会醒来”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认同感。

身体依然毫无力气,四肢百骸回荡着的还是只有疼痛和疼痛。剧烈的头痛再度袭来,短暂的清醒时间又要结束。我望着远处的窗外白亮刺眼的阳光,在已经难以思考的时候,再次祈祷:

“请让我见到他。”

以及,

“如果只有梦中能够相遇,愿我自此长睡不醒。”

他是谁?

想不起来了。尖锐到万箭攒射般的头痛让我无法形成完整的思维,他的身影在我脑海里化作万箭拼凑的人形,瞧不出容貌,但定然是我心中所爱之人。

……不存在于……此世之人。

已然飘远的意识里,隐约闻得机器刺耳的报警音,仿佛看到心电监护仪上表示心跳的绿色线条不情不愿地化作直线。不过那都是不重要的事了。

现世已经停止了对我永无休止的折磨。

【三】

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大地,灰蒙蒙的我。

我是谁?

不记得。

我在哪里?

不知道。

我要干什么?

逃。

漫天漫天的红云,遍地遍地的大火,陡生陡灭的土壁,无根无源的水龙,天雷滚滚与爆声阵阵。

我在逃。

拼命拼命地想要逃离这一切。

牛车的轴断掉了。侍从和仆人横尸就地。绫罗绸缎皴褶,钗簪环佩零落。雪白的鸦头袜染尘,高齿的木屐啪地断裂,我跌在地面上的血洼之中,茫然地注视着天空,不去看不远处持刀的凶徒。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天空了吧。

玄衣的跳脱少年轻松地落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笑问道:“还站得起来么,大小姐?有人付了定金要我来护送你,还说你要是**的话护送尸体回去也行。”

得救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看他莫名亲切。思考能力慢慢回笼,我也伸出手,用力抓住他的手,借力从血洼里爬出来。不假思索地在袖子上用力擦掉沾染的血迹,安心地问他:“他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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